那狱卒仿佛被一记拳雷打中了,脸色异常难看,好半天才颓然道:“哎,夫人不愧是夫人,真精明,小的这就带您去,求您高抬贵手,饶了小的一命。”
倪访青也是乙字牢房,大冬天的,睡在干草上,连床破棉被都没有,但她很要气节,哪怕冷得手指都要吧嗒一声落在地上了,也不肯将自己蜷缩蜷缩取暖,任由自己嘴唇发紫身体发僵。
太冷了,牢里面还透着股不同于天气的阴森劲儿,根本睡不着,几乎是一听有脚步声,倪访青就睁开双眼,看到江柔,她笑了,“看来,沈夫人的状况也比我好不到哪里去。”
江柔对那狱卒道:“你先下去吧,有事我会叫你的。”
狱卒应了声是,对着倪访青威胁道:“你老实点,别想耍花样。”
说完才走了。
倪访青对着他的背影轻蔑道,“连条狗也能平白对我吠,待本夫人出去,撅了你的狗嘴。”
江柔没吭声,静静的看着她,她骂完了狱卒,才道:“沈夫人今日可知道自己为什么来看我?”
不是你让人家来的吗?
倪访青杀了国公爷,自然不能再喊她国公夫人了,江柔道:“倪夫人也不知道,那我便回了。”
她她作势就要走。
倪访青叫住她,“不过小小打趣两句,沈夫人急什么。”
江柔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倪访青站起来,双手扶着铁栅,与她对视,“沈将军的死可不是意外,你知道我为什么杀孙天瑞吗?是皇帝指使的。”
风马牛不相及的两句话,却听得江柔摇摇欲坠,她死咬住唇,让自己看起来尽量自然一点。
倪访青接着道:“我与孙天瑞几十年的夫妻了,我恨他,也恨她的小妾,我的孩子因他而死,母亲因他而死,这么多年,我们互相恨不得杀了对方,可谁都没动手,因为,我杀了她,我将无处可去,他杀了我,便借不了我娘家的势。”
她长吁了一口气,“他今年六十三了,看起来身子硬朗,却到底是黄土埋了大半截的人,我不杀他,他也没几年好活,可是,我到底为什么要杀他呢?”
她诡笑着看着江柔,似乎在的等待她的答案。
“因为,是皇帝让我杀的啊。”她道:“沈将军又为什么要死?因为,皇帝要他死啊……”
她把尾音拖得长长的,欣赏着江柔脸上的每一个表情。
可惜,让她失望了。
江柔进来时脸上就透着不正常的白,因此她也看不出她听了这番话脸色有没有变,而她想象中的大惊大悲,也统统没有出现。
只有平静,死水一样的平静。
那双眼平静的看着她,甚至连一个标点符号的情绪波动都没有。
倪访青自己反倒有些惊讶了,这个沈夫人,这几年的变化果真是很大。
终于,她开口了,声音平淡无波,并不大,“倪夫人,我也不是不信你,只是,你要拿出证据,拿出说服我的理由,否则你现在所说的一切,我都只当你在攀咬,我知道你想活着出去,所以你说的话,十分我只信两分,或者一分都不信。”
倪访青突然仰天大笑,“哈哈哈哈,沈夫人,我是想活着出去,可你若是我,你觉得活着还有意思吗?对,我是想活着出去,关键是,我为什么想活着出去?”
“皇帝要杀孙天瑞,就是因为沈战!我想活着,就是想借你沈家的手,弄死皇帝!
原因么,就很简单了,他背弃了我”倪访青说得咬牙切齿,“我这辈子,最痛恨别人背叛我,不管是谁,我都要他死无葬身之地。”
江柔道:“倪夫人,我不想知道你最痛恨什么,我只知道,我还有半个时辰,半个时辰之后我不回去,就会有人找到这里来,到时候你的计划全部都要泡汤,你还是捡两句重要的话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