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情,李少安和王香秀白天的时候就有过交流。
而且在此之后李少安还把自己关进屋子,深深地思考了这个问题。
“叔,其实也属正常,村里的青壮劳力白天都在黄土坳上工,晚上哪里有精力来听课学习。”李少安笑慰道。
王长贵一脸担忧,语重心长地说:“我就是在担心这个,现在村里的青壮劳力们都去上工了,觉得在工地干活来钱快,干得舒坦,渐渐有了不愿意种田的想法,长此以往下去的话该如何是好。”
“叔,你想想,咱们的初衷是什么?不就是想让村里的乡亲们提高收入,过上好日子吗?既然在工地上干活能更舒坦的赚到更多的钱,那么何乐而不为呢?”
被李少安这么一说,王长贵也只能默默点头,这番话听起来似乎还有些道理。
可不是嘛,自己当村长以来的心愿不就盼着全村人民都过得更好吗?这下村民们有了赚钱的路子,怎么反而觉得不是那么回事儿了呢。
想了半天,王长贵终于想明白了问题出在哪,就出在这田地上。
以前大家只能靠种地为生,这田地就成了村里的香饽饽,然而现在村民们有了其他更好的选择,大家种田的积极性就降低了。
虽然现在还没有出现哪家村民弃田不种的情况,但长此下去,难保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走到一块大石头旁,王长贵靠了上去,拍了拍旁边的地方,示意李少安也靠着石头歇会儿。
“少安,你说叔与时俱进吧,其实有时候叔这骨子里也挺保守的,咱们铁山湾这些水田,是祖辈们开垦下来留给我们的宝贵财富啊,多少代人了大家都靠着种田过活,眼看着大家种田的积极性降低,我这心里头说不出的滋味。”
“叔,我明白你的想法,可我有一句更残酷的话,说出来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受。”
“你说吧。”王长贵点了根烟。
“这些田地是财富没错,但这田地同时也是枷锁!”
王长贵眼珠子里透出两道精光,震惊地盯着李少安,不懂缘何从他口中说出这样的言论。
“这枷锁是什么意思?”
“田里面长稻子,只要有田我们就有吃的,不用像旧社会那样忍饥挨饿,所以田地就是财富。”
李少安话锋陡转,又道:“但我们种一季粮食得花多久的时间?大半年都要扑在田里,从插秧开始,一直到收割,中间多少个日日夜夜,来田间地头巡查、怕虫害、怕旱涝、担心不结穗、担心没收成,即便是丰收了又怎样,粮食的价格低得让农民们心寒,随随便便的几亩地根本赚不到钱,只能管自己一个温饱。”
这一番话,更是说得王长贵哑口无言,他活了半辈子,从来没有想过一个后生能说出让他如此震惊的话语。
王长贵自己就是铁山湾的种粮大王,李少安所说的哪一句不让他感同身受,切切实实地体会到就是如此。
种粮户的辛酸,只有真正种过粮食的人才能懂得。
李少安说话的声音虽然不高,但是这些话却如同雷霆一样在王长贵的耳畔回响。
没有等王长贵缓过劲来,李少安继续说道:“现在村民们有了更好的赚钱方法,生产力得以从田间地头解放出来,投入到其他的生产建设之中。于公,咱们村这半年来的基础建设成果有目共睹;于私,在工地上干两个月的活,能抵得上原来种一季的稻子,那么大家的想法也自然会发生改变。”
王长贵还在抽烟,此时他内心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果然是后生可畏!
自己在人生阅历,社会经验上可能要比李少安丰富,然而在眼界上确确实实和年轻一代没得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