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宪帝喜欢的美人想要踩着他上轿撵,他就必须笑着说,“娘娘青睐奴才,是奴才的福分。”
久而久之,魏宪帝才相信,他是他最忠诚的狗,悉数事情才愿意交给他。
就像他的弟弟说的。
他们这些做太监的,做奴才的,只能被人踩在脚底下。
可是,魏宪帝倒台了。
他高兴啊,魏宪帝终于死了,其中还有他的功劳,可他心里始终过意不去啊。
难道因为身份,因为是太监,他一辈子就只能被人看不起吗?
那种受过的屈辱,哪怕魏宪帝死了,也始终在心底萦绕不去。
他是半刻也没有享受过,因为卑躬屈膝抛去自尊而带来的荣华富贵,对他来说,那就像是魏宪帝高兴时赏的一根肉骨头,但是他也确实不喜欢别人称他为公公。
现在杜仲回来了,杜仲需要他手上的银子,这些银子他一辈子也用不完,并且他也知道,自己是带不走的。
可是这些银子,却能找回一些他失去的尊严。
看着杜仲这个现在仅存的皇室血脉在他面前,他还能冷嘲热讽,寿康当然高兴。
唯一不满的,便是他的弟弟,没能和他一起享受这一刻。
“可是,九殿下自己却逃了出来。”寿康皮笑肉不笑。
杜仲看着寿康,眼神沉静,“千岁,唤你一声千岁,这过往的种种就能既往不咎了吗?发生过的事情,就能当做没发生过吗?那些受过的屈辱,真的都洗去了吗?”
寿康面目狰狞,“你到底想说什么!”
杜仲大笑了一声,扬天而去。
笑声洒脱,是寿康从来没有听过的。
那笑声里仿佛在嘲笑,但是又不是。
寿康说不上来,只是坐在龙椅上,死死的看着手柄处雕刻的精致龙头。
好一会儿,寿康笑了。
*
杜仲来到了他年轻时所住的宫殿,宫殿内有一棵梨树,而现在,已经结了骨朵。很多年前,曾经有人在这棵树下,羞涩的送他糕点,他没吃过几口。
杜仲的一生,有很多人影响着他。
一部分,将他拉向深渊。
一部分,却将他拉向阳光。
他被撕成了两半。
多年之前,那个满心里是他,愿意为他献身于魏宪帝的女子,临死的时候对他说,“小粽子……你想当皇帝,是因为皇帝的这个位置……还是因为像你说的,你做了皇帝……我们这些人,就能看见明天……”
他被撕成了两半。
一半他觉得对方很蠢。
一半却又忍不住因此难过。
也没有人知道,他的父皇走之前,曾经秘密召见过他一面。
病榻之际,他的父皇说,“……有时候,命运要让你在此结束那就是结束了……你已经努力了,父皇很欣慰……父皇唯一不甘心的便是这大兴魏室,来日断于太子手中,要背负多少的骂名……”
魏国,传承了数百年。
他的父皇便看见了,这数百年就是到了要结束的时候。
御花园中,周涛正在和将军统领杨巍说话。
杨巍皱眉,“九殿下这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一个小小的北阳城,九殿下就满足了吗?昔日我大魏的土地,如今都已成了别人麾下之土,现在正是晋国大乱的时机,我们趁势而起是最好的,九殿下却要三年息战,难道是要晋国养精蓄锐?这样如何对得起先帝!”
杨巍口中的先帝,不是魏宪帝,而是魏桓帝。
周涛皱眉,“我也不知道九殿下是何意,但是我们忠于先帝,九殿下是先帝唯一认可的皇子,现在也只能听从九殿下的吩咐,上一次你擅自行事,九殿下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到底是不悦的。”
杨巍拧紧了眉头,不知道如何说。
周涛只能道,“我会再劝九殿下,九殿下心思缜密,等三年未必是三年,当是在寻找合适的时机。”
好一会儿杨巍才道,“只能这般了。”
二人离去,杜仲才从树后出来,脸上并无多于的表情。
虽是如此,但是北阳还是第一次过了一个安稳的年。
作为国都,这个地方经过富人的洗礼,经过皇帝的压榨,经过纸醉金迷,又加上战争的来袭,几乎逼走了普通的老百姓,终于有一次热闹了起来,杜仲的名声越传越盛,比起在晋国时有过之无不及,开春的时候,杜仲命人将百姓们所做的普通物件,运去了远处贩卖,北阳的土地也开始播种,但凡是能动的人,都被吆喝劳动,等到收获时节,种的好的,也有奖励。
而开春后,晋国也下令。
因为战事暂时停止,所有税收一律下调,虽然不似北阳那般为一成,但是也调了一成。
这一作为,让百姓们大生好感。
因为北阳虽好,但是对有的老百姓来说到底太远了。
也许倾尽家产,终其一生也到不了,更何况自己还拖儿带女,若是可以自然是愿意留在自己生根发芽的地方。
也是在这时,朝堂中已无皇帝和皇后的身影,而是由协理大臣坐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