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这句话……又是这句话……
什么都不要怕,只要相信我……多感人至深,可是为何,我心中仍是如此惶惶不安?
不争,你还有退路吗?
为何总让我置身之外呢?让我觉得好不真实,恍若幻梦一场……
宋淮看着两人交握的手,滚到嘴边的疑问最终变成了一个字:“好。”
我想信你一回,若是幻梦一场,那就让我不要醒罢。
————
被齐瑄晾了好几日的北狄使者,接到齐瑄邀约,打听到那是小倌馆,图烈直接拒了,只有德古延和班拓硬着头皮前往。
酒宴倒还正常,齐瑄并未安排人在席间伺候,让德古延和班拓自在不少。
只是席间德古延几次提起话头,说要见见大王子,都被齐瑄岔开话题,还被劝了不少酒。
宴毕,齐瑄留宿,派人将德古延和班拓送回使馆。班拓抱怨宣王的做派荒唐至极,德古延却暗道宣王狡猾。
这次会面,他们不但没有取得任何进展,反而被宣王利用,破了先前针对他的流言。而宣王还做出一副荒唐的做派,大大方方展示给世人看。
在德古延看来,先前的流言,是幕后之人在逼这些世家站队:要么将女儿嫁给宣王,彻底与宣王绑在一起;要么和宣王撇清关系,保全名声。
可被宣王这样一搅和,不仅暗示他与哪家姑娘都没有瓜葛,更会让等着站队的世家犹豫,思量宣王突然这般转变,有何内情?值不值得他们扶持?
德古延可是打听到,宣王曾因“大战方歇、和谈未妥”的理由拒过婚。寻常百姓也许会因为近日宣王的风流韵事,觉得他荒唐虚伪,但那些擅于勾心斗角的家主,可不会想得那般简单。
如此一来,这池水就被越搅越浑……
但是,宣王不怕那些人,都站到二皇子身后么?
德古延觉得,宣王必然还藏有后手,亦或是藏有对付二皇子的杀招。这也是为何,明知二皇子协理和谈一事,且多次主动联络他们,德古延也没有和二皇子深入接触的原因。
他甚至觉得,齐瑄在等他,与二皇子接触,等他露出破绽。
齐瑄若是知道德古延的想法,怕是会抚掌称赞。
他上辈子虽然没有主持和谈一事,但也知道,北狄使者当中,有一个智囊。
所以重生之后,他早早派人北上,一路跟着北狄使团来到京城,一直观察着这个叫德古延的男人,收集关于他的消息。
对于传言之事,德古延猜的八九不离十,但对于和谈一事,德古延想错了。
齐瑄的目的,并不是他。
因为心眼多的人,就是容易多想,越是深思,越是犹豫,所以齐瑄不是在耗德古延的耐心,而是在耗齐琛的耐心。
齐琛急于在朝堂站稳脚跟,那就必须做出功绩,眼前和谈一事,就是最好的机会。
而岳皇后本就不是沉得住气的人,齐琛年纪小,更是毛躁,急于求成,相信很快,他们就会有动作。
如齐瑄所料,齐琛的第一个动作,就是鼓动朝臣参了他一本。
齐瑄被宏光帝传唤到御书房的时候就猜到了十之八九,被训斥的时候也有所准备。
那折子参他:“尸位素餐,游手好闲,将与北狄和谈一事一拖再拖,不顾北疆百姓凄苦,独自享乐。”
齐瑄没有辩驳,宏光帝把折子甩在他脸上,勒令他立刻着手和谈之事,训斥声御书房外都清晰可闻。
齐瑄跪地领命,临出御书房,宏光帝道了一句:“戏演完了,该办正事了。”
齐瑄低头道:“谨遵父皇教诲。”
隔天,齐瑄与齐琛,一同前往使馆,正式接见北狄使者。
大宁提出了两个要求:投降,成为大宁的属国,永不挑起战争;纳贡,每年进贡战马与铁矿石。
北狄提出了两个要求:通商,尤其是允许粮食买卖;赎回大王子。
而图烈还追加了一个条件,他要与宋淮比试。
只不过,对于大宁的两个条件,北狄答应投降,却拒绝成为属国,而要求建立平等邦交;对每年上贡战马和铁矿石的数量也有异议。
而大宁则对通商增加了诸多限制,并表示北狄成为大宁的属国之后,须每代送一位嫡亲王子到大宁为质。
这般谈下来,自然是谈不拢。
双方都不愿意让步的情况下,只能择日再议。
至于图烈的要求,直接被齐瑄忽视了。
离开使馆时,齐瑄还丢下这么一句话:“于公,败者为寇,北狄战败的将军没有资格对我大宁的英雄下战书。于私,将军不妨前去求一求,看小宋将军愿不愿意赏脸赐教?若是……不怕输的话……”
班拓被气得牙痒痒,对着齐瑄的背影啐了一口。
而图烈黑沉的眼眸盯着齐瑄的车马离去,眼中浓烈的杀机一闪而过。
————
京郊,京卫军驻扎的北大营,宋淮皱眉看着闯进他营帐的男人,责怪的话还未说出口,就被男人打断:“休沐才能见你一面,于我来说,太难熬了。”
宋淮轻叹一声,瞥了一眼门外巡逻的士兵,连忙将烛台熄灭,将人拉到身边,“那你也不能这样擅闯营地,若是被发现——”
齐瑄立刻揽住他,“不会,有九刃帮我望风。”
“我留他在身边,本就不妥。”宋淮道。依律,任何闯营的身份不明者,都以j,i,an细论处。
齐瑄一噎:“好嘛好嘛,我就是想你了,下回不来了,不给你添麻烦,行了吧?”
帐内昏暗,只有外头的月光和隔壁营帐透进来些许光亮,宋淮借着这微弱的光亮抬头看着他,努了努唇,小声道:“没嫌你麻烦。”
齐瑄咧嘴一笑,低头凑上去,“那亲我一下。”说着,噘嘴闭上了眼睛。
凑得这么近,即使帐内昏暗,感官也变得清晰,宋淮看着他这有些可爱的模样,眉眼间染上笑意,情不自禁弯了唇角。
齐瑄半天没等到想他要的安慰,睁开眼却看到怀中人露出了他最期待的笑容,一时间也愣住了。
宋淮见他愣愣地看着自己,下意识躲闪,避开他的视线。
齐瑄却一把捏住了他的下巴,道:“你脸上有东西。”
“哪?”宋淮抬手想摸脸,又想起自己方才分明已经洗过脸了!难道……没洗干净?
“这里!”齐瑄一个指头戳在他脸上,语气严肃而认真:“这有东西,我刚陷进去,就已经醉了。”
宋淮眨眨眼,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自己的酒窝。
“胡说八道!”一巴掌盖在齐瑄脸上,将他推开,摸黑走向床榻。
齐瑄连忙追过去,却因为不熟悉帐内布置,脚趾踢到了床脚,“嘶——!”齐瑄瘸着一只脚,撑着床沿龇牙咧嘴。
“你小声点!”宋淮立刻扑过去捂住他的嘴,怎料直接把人压到了床榻上。
齐瑄顺势抱住他,将他圈在身上,“嘘!就抱一会儿,抱一会儿我就回去了。”
宋淮便没再抗拒,还挪了挪身子,趴进他怀里,静静任他抱着。
抱了好一会儿,宋淮突然听见齐瑄道:“那个图烈,到底为什么缠着你不放?今日和谈,竟然坚持要与你比试。”
“你不记得了?”宋淮趴起来看向他:“此事还与你有关。”
齐瑄皱眉,“与我有关?”
“他有个孪生兄长,叫赫回,六年前来过大宁。”
“……六年前,北狄第一次求和的时候?”齐瑄迅速回忆起当时使臣的名字与相貌,那时他好像才十五岁,对于重活一次的他来说,已经是十七年前的事情了。
终于灵光一闪,脑海中浮现了一个人脸。
“他?……长得与图烈无半点相似!竟是孪生兄弟?”
作者有话要说: 瑄瑄:淮淮的酒窝虽小,但是里面的酒度数高!醉了~醉了~(liao)
淮淮:…………你快闭嘴吧!
爆肝_( :3」∠)_
今晚有点私事,明天2.21不更,后天早上更
第16章 旧怨
六年前,北狄,与宋淮有关,与他有关——
此事齐瑄怎么会忘?
只是已经记不清那个叫赫回的人的相貌,更没想到,他竟然是图烈的兄长。
六年前的秋天,北狄使者打着求和的名义来到大宁,实际上,是企图以休战议和为借口,拖住大宁进攻的步伐,为处理内乱争取时间。
谈判前前后后进行了一个多月,宏光帝并非全无戒心,还是探到了北狄王座易主的消息,而此时,北狄使者的主事者也换了人,态度也愈发轻狂。
秋猎宴上,北狄使者派出赫回,挑战大宁的武士。
赫回,年仅十四,却身高八尺有余,体格魁梧,可徒手搏狼,是北狄有名的少年英雄。
大宁不缺武将,禁卫军也个个出类拔萃,但都是成年男子,对战十四岁的赫回,显得胜之不武。
那么就只有在场的皇家子弟和勋贵少年适合迎战……
坐在宏光帝下手的齐瑄迎上宏光帝的视线,点了点头,准备挺身而出,他必须赢,还必须赢得漂亮。
他是大宁的皇子,对战一个异族莽夫,得胜是理所应当,若是输了,却会丢尽大宁和皇家的脸面!
可这时候,站在空地中央的赫回突然道:“听闻宋大将军有一子,年少有为,可敢应战?”
被点名的宋淮毫不犹豫地从父亲身后站了出来,绷着一张稚嫩却又倔强的脸,走到赫回面前,用少年独有的微哑嗓音,冷静道:“请赐教。”
那时的他才十三岁,脸上尽是少年稚气,刚到抽条拔个的时候,不但身形瘦小,还足足比赫回矮一头。
可他站在赫回面前,丝毫不惧,眼都不曾眨一下,侧身躲过赫回的迎面一拳,一手握住赫回的手腕,一手劈中他的肘窝,手肘猛击赫回的腋下肋骨,一个过肩摔,将赫回掼到了地上。
“好!”大宁的官员忍不住惊呼出声,齐瑄也攥紧藏在袖中的拳,暗自叫好。
但力量差距悬殊,赫回立刻挣脱了宋淮的压制,气急败坏地挥动带着指虎的拳头砸向宋淮脑门。
宋淮抽身闪躲,动作灵活而迅速,寻得空隙和破绽,攻击赫回的关节和经脉薄弱之处。
可宋淮的体力消耗得比赫回快,动作渐渐迟缓,被赫回一脚扫倒在地,挥拳猛地击向头部。
两人就倒在齐瑄座位前方不远处,这一幕让齐瑄险些不敢看。
宋淮躲过了第一拳,却被赫回压着上身,没能躲过后面的攻击。三拳下去,宋淮眉骨被划开一个口子,鲜血直流。
赫回盯着宋淮,露出轻蔑的笑:“你输了。”
场边的北狄的使者同样对宋骁露出狰狞恶意的笑容,宋骁却绷紧神经,视线紧紧盯着躺在地上宋淮。
忽然,宋淮抓住赫回的衣领将他往下猛拽,用头骨撞向赫回的鼻梁,趁赫头昏眼花之时,挺身屈腿,一个后翻,将赫回反压在地上,锁住他的喉咙,同样挥拳猛击赫回的头部。
与赫回铁拳击碎他的眉骨不同,齐瑄看到宋淮每一拳都击中赫回的太阳x,ue。
赫回想见他流血,而他只想赢。
几拳下去,赫回脑袋发懵,丧失了挣扎的能力,宋淮站起来,眉骨的血淌过眼角,顺着脸颊坠落,砸在地上,黏着地上的泥土滚成一个个血珠。
“你输了。”宋淮一字一句道。
脑袋震荡得嗡嗡作响的赫回侧趴着干呕,手却摸向腰间。
坐在上首的齐瑄视野更加清晰,一眼就注意到了赫回的小动作,立时抽出身边侍卫的佩剑飞身上前,一剑砍向赫回抬起的那只手臂。
“啊——!”
赫回惨叫一声,与断臂一同掉在地上的,是一枚泛着黑芒的四叶弯钩飞镖。
齐瑄持剑挡在宋淮面前,剑尖指着地上捂着断臂哀嚎的赫回,斥道:“打不过便使出这等龌龊伎俩,这就是你们北狄武士的秉性?”
宋淮的眼睫被鲜血打s-hi,眼前有些模糊,却紧紧盯着眼前人的背影,心跳得有些快。
北狄使者自知理亏,笑着上前道:“是我们的人不懂事,有劳大皇子教诲。”说着,命人上前将赫回抬下去。
宋淮却拦在扛着赫回的人面前,道:“他输了。”又抬头看向那使臣,话中分明含着怒意与执拗:“你们输了。”
齐瑄看着那使臣嘴角一抽,咬牙切齿地对宏光帝承认他们的武士技不如人,差点忍不住大笑出来。
实在是大快人心!
宏光帝赞宋淮年少不凡,赐下诸多赏赐,还下令为宋淮锻造长.枪和战甲。
余有全上前抚宋淮,要带他下去治伤,宋淮却不动,看向自己的父亲宋骁。宋骁仍是冷着脸,对宋淮点了点头。
宋淮终于松了一口气,跟着余有全离开。
这场见了血的秋猎宴就此收场。
那是齐瑄记忆中,对宋淮最初的印象——一个骄傲坚韧,执拗不服输的小孩儿。
当时,为了避嫌和自保,齐瑄在宫内安分守己,与同龄的勋贵子弟走得并不近。
而又与寻常勋贵子弟吟诗作对、附庸风雅不同,宋淮除了上学堂,就是在自家校场习武,也是一个独来独往的人。
两人之间的交集,几乎没有。
那时齐瑄十五岁,虽没有赫回的体格,也比宋淮高一头,而又因为宋淮的脸上稚气未退,下意识把对方看作小孩子,对他的印象也不错,若不是没多久他就跟着宋骁上了战场,兴许也会结交一番。
上辈子,与宋淮在一起后,齐瑄也想起过这事儿,暗自庆幸自己没有慢一步,救下了宋淮。
此时齐瑄抬手摸了摸宋淮的眉骨,又贴唇上去亲了亲,另一只手将趴在怀中的人又揽紧了几分。
“都好了。”宋淮嘟囔着,摸了摸被齐瑄亲过的地方,觉得隐隐有些发烫,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当时太医还说,年纪小就是皮实,好得快。”
齐瑄第一次听见宋淮这般软而轻的语调,尾音还带着卷,霎时间一个激灵,浑身都热了起来。
上辈子宋淮心里压着事,对他也不完全信任,话很少,也不爱笑,就算是齐瑄逗他,他也抿唇不回应,逼急了,反而会生闷气,干脆不理他。
这辈子,宋淮每回被他逗得害羞,都会下意识躲开,要么就气急败坏地瞪他,这是第一次,主动对他撒娇。
齐瑄抱紧了怀中人,将唇贴到他脸上,狠狠嗅着他气息,努力克制自己不安分的欲望。
但宋淮还是感觉到了抵着他的滚烫,顿时脸一烧,说话也结巴了起来:“你、你、你怎么又这样?”
齐瑄鼻间呵出一丝笑意,“那你别动。”
宋淮将脸埋在他胸前,无奈地控诉道:“你……你还是放开我吧。”
“不放。”齐瑄立刻用两只脚夹住了宋淮的腿,将人上下都锁住。
宋淮:“…………”
可你再不放,我、我、我也、也……也忍不住啊……
而下面“十足禽兽”的齐瑄却一本正经地与他继续聊起了正事:“我没记错的话,第二天赫回就死了。”
“嗯。”宋淮应了一声,才小声道:“后来我才知道,是父亲做的。”
“侯爷?”齐瑄诧异道,转而又立刻意会,笑道:“咱爹就是护短。”
宋淮:“……别瞎喊。”
“所以图烈坚持要与你比试,是想替他兄长报仇?”齐瑄嗤了一声:“分明是他兄长自己技不如人还耍诈,这等龌龊鼠辈,死有余辜。”
“况且,就算图烈要寻仇,也该找我,或者找咱爹报仇。”
宋淮摇了摇头:“赫回的死被断定为自戕,没有人知道是父亲做的。”
“那就更该找我了!”齐瑄道:“赫回的家人定是认为,赫回被废了胳膊,屈辱难堪,才自寻死路。”
宋淮抬头看他:“……所以你不该救我的,给你惹麻烦了。”
“如今说这个已经晚了!”齐瑄看向他,突然狡黠一笑:“诶!你该不会是那个时候就喜欢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