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瑄心里清楚, 上辈子的自己和宋淮, 是两个自私的懦夫, 偷偷摸摸在一块, 自认用情至深,却又不敢担起责任,去解决横亘在两人之间的问题。
犯下不可挽回的错误之后, 匆忙分开, 不过只是又一次逃避罢了。
所以, 重生回来,齐瑄“擅自做主”,上辈子两人逃避的难题和责任,这辈子都由他来面对, 由他来扛。
他迫不及待向宋淮表明心意, 且不与他商量,就向定北侯夫妇坦白, 求他们的同意, 是在利用定北侯夫妇对宋淮的疼爱, 逼迫他们接纳自己。
那时的他根本不知道定北侯与父皇的往事, 就自以为能求得定北侯夫妇的允许。
与宋淮在一块以后, 甜言蜜语,肌肤相亲,不遗余力地让宋淮知道自己喜欢他,有多喜欢他,一步步攻占宋淮的心。
又宣扬自己是断袖, 告诉宋淮自己决意与他成亲,逼宋淮不忍放弃他,只能和他一道走下去。
他承认,他在算计宋淮,逼迫宋淮,一步步踏入他的陷进,成为他的猎物,被他豢养,从此,满心满眼都是他。
“你一个人决定了所有事,就是想让我什么都不知道,像一个傻子一样跟着你!”
所以,如今面对宋淮的质问,齐瑄无可辩驳。
他做这一切,自诩有当担地一力扛下所有,不过是因为——
他不敢让宋淮来选。
“对不起。”抱着怀中人,齐瑄的声音竟也有一丝哽咽:“我只是……不敢让你选。”
与宋淮额头抵着额头,胳膊抱紧了他,齐瑄语音颤抖:“我怕,怕你不会选我。”
我从来不怀疑你爱我,却害怕于你来说,我不是最重要的,是可以被放弃的。
“不会。”
拉开两人的距离,宋淮看向他,说话还带着软软的鼻音:“我说喜欢你,是真话。”
“我说你于我来说,是不寻常的,也是真话。”
“于我来说,要么陪在你身边,与你同进退,要么就守在你身后,远远相随。”
“在不在一块,都只有你,没有别的选择。”
齐瑄看着他,刹那间模糊了视线,他哽咽着追问:“可你说,宁愿从不曾喜欢我……”
“对……”宋淮惨然一笑:“因为我突然意识到,喜欢上你开始,就没有退路了。”
宋淮:“可我不是孤身一人,我是定北侯世子,我是宋家血脉,我的一辈子,与北卫军、与北疆百姓绑在一块……”
“那是我必须肩负的责任……所以我们不该在一块,不能在一块……”
宋淮抓住齐瑄腰间的衣服,低着头,话音再次溢出哭腔:“可我偏偏喜欢你,喜欢到想不顾一切留在你身边,只要你还要我,我就不放手。”
齐瑄怔怔地看着他,上辈子,阿淮也说过,只要你不娶妻,我就跟着你,同你纠缠一辈子。
“如果我不曾喜欢你,我就不需要面对这样的选择……”宋淮再度落泪,声音委屈得不像话:“可没有如果啊!我就是这么喜欢你。”
一句话轻易破开了齐瑄心头的苦涩,那坛十年辗转反侧苦酿的酒,被眼前人捂热了,竟然散发出诱人的酒香。
原以为阿淮不够成熟,不够坚定,偏偏第一次喜欢一个人,就选了一条难走的路,怀疑与退缩是必然。
却没想到,正因为宋淮不成熟,所以他的喜欢更加热烈,更直白,更加不计后果,就如上辈子,明知不该,仍义无反顾地走向他。
少年的热爱,燃烧起来,竟然如此炙热,将他的心都烫化了。
齐瑄笑起来,捧住宋淮的脸,擦去泪珠,吻上他的额头,满足地叹息:“真好!多谢你,这么喜欢我。”
三生有幸,得你喜欢。
宋淮松开抱着他腰身的手,圈住了他的脖子,整个人贴近齐瑄,水光潋滟的眸子看向他,轻声道:“那你不要生气了。”
齐瑄揽住他的腰,亲了亲他唇,“不生气,不会再对你发脾气了。”
宋淮噘着嘴抱怨:“你还说在外面不欺负我……”花言巧语根本就不可信!
齐瑄一噎,想了想,替自己辩解:“那不叫欺负。”
宋淮掀起眼皮看他。齐瑄指尖挑起宋淮的下巴,压低了声音,蛊惑道:“那是喜欢你。”
在宋淮的唇上亲了一下,那饱满的唇瓣弹了弹,齐瑄眸色一深,再开口,嗓音低哑:“阿淮,去洗澡好不好?”
宋淮一愣,明白他的暗示之后满脸通红,扭头避开他的视线,又被齐瑄扣住腰带了回来,“我帮你洗。”
说着就将人打横抱起,宋淮挣扎了两下,又觉得矫情,抬手捂住自己的脸,任由齐瑄把他抱进了后头的浴室。
长康在两人进屋的时候就备好了热水,齐瑄三两下将两人身上带血的衣服剥光,将人拽进了浴桶里。
齐瑄泡澡的浴桶不小,但挤入两个男人也不宽敞了。
齐瑄坐在宋淮后头,拿着香胰子往他身上抹。
“别——”宋淮身子一抖,按住齐瑄的手,想抢过他手中的香胰子:“我自己来!”
宋淮从来没被人这么伺候过,热水蒸得他脸颊通红,齐瑄的动作更是让他浑身发烫,他的指尖在肌肤上游走,竟然比水温还要滚烫,令他颤栗不已。
齐瑄不肯放手,另一只手勒住宋淮的腰,贴紧了他的后背,同时在他耳边低语:“上回就是这么给你洗的。”
齐瑄动作缓慢地擦过宋淮胸前,顺着腰腹往下,“你喝醉了,靠在我怀里,很乖。”
宋淮夹紧了腿,齐瑄却不放过他,“这里也要洗干净。”
宋淮十分后悔方才没有挣扎得激烈些,而是半推半就地答应让齐瑄给自己洗澡。
上次自己喝醉了,对洗澡的这段记忆有些模糊,但此刻随着齐瑄的动作,竟然又清晰起来。身前,齐瑄的手不断作怪,身后,他灼热的欲望抵着自己。
宋淮身子轻颤,有些支持不住,仰头靠进齐瑄的胸膛,发出一声轻喘,自觉羞耻,连忙咬住唇。
齐瑄轻笑一声,用另一只手捏住他的下巴,让他松了口:“别咬,上回答应我了,让你舒服了,要告诉我。”
宋淮双腿颤抖,难耐急了,一口咬住了齐瑄的手指。
齐瑄也不抽出来,反而勾勾指头,拨了拨他的小舌。
宋淮又羞又气,将手指吐出来,偏头往回转,咬住了齐瑄的脖子。
“嘶——”齐瑄呼痛,阿淮这个咬人的习惯真不好。
但是他喜欢。
洗到后头,齐瑄将人转过来抱着,将两人那处握在一块“搓洗”,终于……洗干净了。
宋淮靠在他怀中轻喘,齐瑄低头亲了亲他的侧脸,终是正经洗了个澡,出了浴室。
——
“你看,谁也无权替别人做决定。”
卧房门外,润玉对唐铮道:“就算你们都不想让小将军来,他还是会来。”
唐铮睨了他一眼,没搭理他。
润玉又转头对身旁的长康挤眉弄眼,指了指屋里,问:“里头,叫了几次水?”
长康虽然自小是个太监,但该知道的都知道,也懂得何为羞耻心,见润玉这般无礼地打探主子的房中事,狠狠瞪了他一眼。
然后抬手比了个次数。
润玉惊讶得嘴巴开合了半天,最后说了一句:“……王爷厉害。”
外人肯定想不到,“深夜遇刺,身受重伤”的宣王,竟然还能如此……勇猛。
润玉转头对唐铮道:“我觉得,咱们还是等王爷起了再来吧。”
如今已近卯时,天都快亮了,但里面那两个人,恐怕没到日上三竿是不会起的。
润玉上前拉唐铮的胳膊:“走走走,别杵在这,咱们也回去睡觉。”
唐铮不动,盯着润玉拉着自己的手。润玉松开手,挑眉看他:“干嘛?各回各屋,又不会拉你上我的床。我可是王爷的人!”
唐铮脸一黑,“白痴!”丢下二人抬脚就走。
润玉见他离开的背影都带着杀气,问长康:“他脾气怎么这么臭?”
长康:“对你例外罢了。”
润玉:“…………”
——
卧房里头,宋淮盘腿坐在床上,齐瑄坐在他身后,两条长腿摊开,将宋淮圈住,手上拿着帕子,给他擦头发。
他的动作很轻,生怕拽疼宋淮,一点一点,用帕子印干发丝上的水汽。
宋淮眯着眼睛,惬意得有些困倦,他打了个哈欠,转过身,拿过齐瑄手中的帕子,喊他转过去。
齐瑄弯了弯唇角,乖乖转过去。换了一块帕子,才把两人的头发都擦得半干。
齐瑄转过来,和宋淮面对面,宋淮又打了个哈欠,眼中一片水光。
齐瑄摸了摸他的眼角,擦去那点水光。
宋淮摸了摸身下刚换的褥子,往里头挪了挪准备躺下,突然想起什么,在床上找了一圈,“我的衣服呢?”
方才齐瑄把宋淮压到床上,恰好就枕在宋淮那身衣服上,齐瑄忙将衣服丢开,还是被宋淮看到了。可宋淮还没来得及疑惑,就被齐瑄亲得神魂颠倒。
此刻宋淮一问,齐瑄有点耳热,转头找了找,在地上看见了那身衣服……得再洗一回了。
宋淮看着他,唇角微翘,梨涡轻陷,“我的衣服,为什么在你床上?”
齐瑄被宋淮亮晶晶的眼看得心痒,伸手摸宋淮的脸,那条细小的伤口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他说:“因为有你的味道。”
宋淮原本猜他睹物思人,还想要取笑他一番,怎料他答得如此直白,反倒自己不好意思起来,慌乱地眨眼,“我、我睡了!”躺下背对他,不让他看见自己发烫的脸。
齐瑄在他背后躺下,圈住他的腰,埋头在他颈肩嗅了嗅,“如果你一直在就好了。”
宋淮突然有点心疼他抱着衣服睹物思人,自己也时常想他,想他如果在身边就好了,想得心里又甜又涩,滋味难辨。
可宋淮不知道,齐瑄上辈子,枕着他遗留的衣物,闻着上头越来越淡的气息,孤枕难眠了十年。
如果阿淮还在就好了。
宋淮翻了个身,抱住齐瑄,与他交颈而卧。
他一字未提,但齐瑄却明白了他的意思——喏,给你闻着睡。
齐瑄勾起唇角,抱紧怀中人,闭上了眼睛。
窗外已经泛起了白光,床帐里头也亮起来,宋淮轻声道:“天亮了。”
齐瑄仍闭着眼睛,蹭了蹭他的脸,“没事,睡吧,晚些再起。”
宋淮看着他的眼下的乌青,想他应该是真的累了,便也闭上眼,窝进他怀里,过了一会儿,轻声道:“我知道你心思深,万事都有成算……”
“但与我有关的,希望你能与我商量;与我关系不大的,至少告诉我一声,不要让我一个人瞎猜,让我提心吊胆。” 就算我不懂,至少……不会拖累你。
齐瑄亲了亲他的侧脸:“嗯,睡醒了,都说给你听。”
作者有话要说: 瑄瑄:这么好的淮淮,我的!嘿嘿嘿嘿~
淮淮:这么傻的老攻,我的【扶额】
和好啦~
这么说吧,上辈子是两个二十岁左右的小年轻谈恋爱,稀里糊涂偷偷摸摸,闯了祸才知道错。
如果宋淮没死,两人的结局大概会和皇帝宋爹一样。
但是宋淮死了,死在齐瑄用情最深最不甘心的时候,让他耿耿于怀。
这辈子就是三十二岁大叔和十九岁少年谈恋爱啦,两人的感情是有差别的,但老司机会照顾小天使,小天使也会心疼老司机,所以会越来越好,甜甜甜甜!
今天大家还爱我吗[可爱]
第29章 探望
一觉睡到近正午, 齐瑄先睁开了眼睛, 怀里人随着他醒来的动作动了动, 但没醒, 反倒往他怀里窝了窝,睡得香甜。
齐瑄的一只胳膊被宋淮枕着,曲起手腕, 手掌轻抚宋淮的后脑, 摸了摸他的发。
齐瑄喜欢宋淮散发的模样, 虽然没了持枪上阵的那股子利落劲,但却显得很乖巧恬静。
或许是他的私心作祟,他更喜欢宋淮这副模样,不要他武艺高强, 无需他骁勇善战, 只要他陪在自己身边。
阿淮说的是对的,自己对他有着偏执的掌控欲, 想让他做金丝雀, 笼中鸟, 只有牢牢锁在身边, 才能感觉到他是自己的, 是鲜活的。
而不是上辈子那具冷冰冰的骸骨。
北疆,实在不想让他去。
可是阿淮不会肯的。
齐瑄也不忍心折断他的翅膀。
房门被轻轻扣响,长康:“王爷,二皇子殿下来了。”
宋淮皱了皱眉,醒了, 原本垂在床榻上的手,几乎是下意识的攀上齐瑄的肩,嘟囔了一句:“什么时辰?”
齐瑄被他亲昵地动作取悦,手臂使劲,把人捞起来,自己躺平,让他趴在自己身上,看了看窗外,日头高照,是个好天气。
宋淮刚转了半个头,就被外头的光线刺得睁不开眼睛,又转回来,趴在齐瑄肩头,揉了揉眼睛,“睡太久了。”
齐瑄拍了拍他的背,“起吧,该开场了。”
宋淮:“嗯?啊!二皇子来了。”
宋淮瞬间醒透了,从齐瑄身上爬起来,去捡地上那身昨天被齐瑄丢下床的衣服。
齐瑄也下了床,抢过那身衣服丢到一边,“地上脏。”拉着宋淮走到自己的衣柜前,给他挑了一套衣服,“先穿我的。”
宋淮摸了摸鼻子,接过那身衣服。上回他喝醉了跑过来,走得时候穿的也是齐瑄的衣服,如今身上的亵衣也是齐瑄的。齐瑄比他要高半头,衣服穿在他身上有点大,袖子和裤腿还要长一小截,不过加上腰封和袖套,倒也不会不便。
听见里头的动静,长康带着两个婢女进来,伺候两人洗漱。
长康:“二皇子一大早就来了,带着大公主和三皇子,说是来探望您的伤势。”
长康只能说主子伤得重,如今还没醒,不方便探望。齐琛说一定要等齐瑄醒过来,亲眼见一面才放心,齐瑶和齐珩也附和,三人便一块在前厅坐着等。
齐瑶和齐珩倒是真的担心,齐琛怕是打探虚实的成分更多一些。
宋淮先洗漱完,换好了衣服,却见婢女打开了妆匣,给齐瑄化起了妆,好奇地探头,原是婢女在给他脸上擦粉。
宋淮:“…………”
“别笑。”齐瑄绷着脸喝止他。
宋淮抿紧了唇,但唇角却越翘越高,梨涡越陷越深,还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齐瑄:“…………”
脸色变得青白,唇上也失去了血色,再往胸口缠上带血的纱布,齐瑄如今像极了一个身受重伤的濒死之人。
长康还端来两碗中药,屋里一下子弥漫着一股药味。
宋淮没想到他那句“该开场了”,竟然是这么个意思。
齐瑄靠坐到床上,一副“重伤虚弱”的模样,宋淮坐到床边,隔着中衣用指头戳了戳他胸前“伤口”,眼睛一弯,嘴角又翘了起来,“原来你是这般打算的。”
昨晚没留一个活口,就没有人知道宣王伤势到底如何。并且,之后无论谁来查这个案子,都只有宣王府一方的证词。
见宋淮乐得不行,齐瑄有些羞恼,偏偏脸上粉太白,宋淮看不出他已经黑了脸,手指又戳了戳那隐隐约约透出“血迹”的地方。
齐瑄无奈,可对上宋淮的笑颜,竟然觉得甘之如饴。上辈子,从未见他在自己面前笑得如此畅快。
齐瑄觉得,这才是阿淮该有的模样,朝气蓬勃,热情恣意——少年人该有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