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符音转过头就看到了步伐匆匆的陈志,他满面焦急,一手拿着电话,另一只手中夹着一支烟,说到急的地方猛地吸了一口,吐出的烟圈把他原本秀气的脸熏得模糊不清,整个人看起来似乎很烦燥,把“别挡道”这三个字简直写在脑门上了。
他站在电梯口,好像在向电话那头的人确认楼层,符音觉得和他算得上是个点头之交,但毕竟不熟,看他像是有急事,也不知道该不该过去打个招呼,这么一犹豫的工夫,电梯已经来了,陈志匆匆进了电梯,到底还是没说上话。
符音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在医院等了会,和医生沟通了一个多小时。张仪目前的情况比想像中还要差,手术治疗风险极大,药物控制可能会有依赖性,只能在日常生活中多做一些训练,有意识的培养她的记忆力和生活能力,循序渐进,一点也着急不得。
总之,这种病就得做好长期抗争的准备。医生看她很冷静,言语间也没有过多隐瞒什么,符音甚至掏出一个笔记本将一些重点的地方都记了下来。
等离开医院后,她去了趟超市,准备买一些家里需要添置的生活用品,还有小半个月圣诞、元旦,超市里已经布置得很有气氛了,只不过是下午,超市人不是很多。
符音对照着手机记事本取东西,整个人看起来似乎没什么不对,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拿着两个牙膏看似在比较,大脑却处于放空的状态,过去了几分钟,她动都没动过。
医生见过太多这样的病人,符音却是第一次接触到,他以为她比其他家属要镇定冷静,其实只不过是她没表现出来她的焦虑和不安。
独生子女,单身,个性极宅,没什么好友,以前完全不觉得这算什么事,现在突然想找个人倾诉一下,竟然没个去处。
说来好笑,她用命交陪的“朋友”,大多不在这个世界,或者人来人往没有再过多联系。好在符音也不是个念念叨叨的人,这种想倾诉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极快,很快她就又像打了鸡血,麻利地拿了东西结账。
老生常谈,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
符音拎着大包小包在马路边等车的时候,一双有力的手替她把东西接了过去,符音吓了一跳,转头一看,居然是周南。
她用空出的手拍了拍胸口,“怎么也不知道出个声,想吓死人啊?”话说完却是忍不住笑了起来,“什么时候回来的?”
看他面色神情都还好,符音总算放下一半的心,知道北川那边的事应该是没多大问题了,不然他也不会这么快回来。
“早上到家,我见过叔叔、阿姨了,听说你还在医院,开车正好看到你站马路边发呆。”周南把她手上的东西都接了过去,红灯转为绿灯,马路边的行人穿梭,他极其自然地拉住她的手过马路,“想什么想得这么入神?”
符音带着半指手套,指尖冻得冰冷,感觉他骨节分明的手掌温暖干燥,像带着某种令人安心的力量,一时没顾上说话,就听见周南继续说:“在想我吗?”
“……”
怎么可能?要点脸好吗?
只是原本调侃的话,她竟然反击不出口,反而像心虚一般,感觉心跳都漏了一拍,脸上升腾起一阵红晕。
过了马路周南就松开了她,把原本提在一边的东西分两只手拿,用手掂了掂,“买这么多日用品干什么,又没开车出来,你也不嫌重,天气又不好,你看这北风刮得,冷吧?脸都冻红了……”
被发现了。
符音低下头,支支吾吾:“都、都是要用的。”
周南轻笑了一声,“哈?又不是世界末日,都说我过几天就回来了,免费劳力不知道用……”
明明以前是个斤斤计较,一点亏也不肯吃的人,两人泾渭分明,连李云的补课费她都老老实实打到他卡上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变成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帮忙,这人好像比从前要有人情味得多。
而重点是,符音觉得自己这状况不太对,她初恋无疾而终,当时也难过了一段时间,不过正巧系统出了问题,手忙脚乱了一通,等回过神来,好像事情就已经过去很久很久,不值得再去追究一样。
现在这种突如其来的感觉,让她稍微有一阵慌神,周南吗……
对于粗神经的人来说,可能有时候要察觉一件事需要的时间比较长或者说需要某个契机,但发觉以后,符音就像被打通了任督二脉,只用了路程十分钟就想明白,她这是对周南心怀不轨了。
咳咳——
也不能这么说自己,总之,好像张仪一直乐见其成的事,经过这么多年,成了一半了。
她这一半。
周南把她送到家门口,“我还有点事,先回家,明天再来找你。”
他父母已经出国,只是老家的房子没有出售,两人依旧是邻居,符音问:“下午要过来吃饭吗?”
以前读书的时候,周南的父母工作忙经常加班,张仪就会把周南叫到她家吃饭,符音这么问也不奇怪,周南却摇头,“我呆会得睡一觉,飞机上有个小孩调皮,一晚上都没休息,又开车从夏城过来,现在眼皮都在打架了。”
说完他打了个呵欠,“等我睡醒随便弄点东西吃就行了,你快进去吧。”
“恩。”符音答应了一声,却没立刻进去,等周南先关上门在楼道里站了一会,这才拿钥匙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