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子谦没留覃玥在家里吃饭,他今晚带一个貌美如花的女孩回来,似乎是专门向我示威来的。他也的确成功了,逗留不过短短十分钟,在我刻意平静的心里翻起惊天大浪。
当他依旧牵手送那个女孩出去的时候,我终于没忍住,借口剥蒜时辣了眼睛,跑到洗手间恣意流泪。
等我再出来时,穆子谦已经回来了,饭菜也摆上了桌。
“子谦,怎么不留你朋友在这吃饭呢?”妈妈一边摆筷子,一边问。
“她爸妈在家等她呢,她就住前面那条街,离这很近的。”穆子谦笑着回答,眼角余光却看向我。
我脸上没有表情,站起身来给大家倒酒。妖艳的液体注入透明的高脚玻璃杯里,总让我觉得那是满满的一杯血。我本就是个有点阴郁的女孩,穆子谦曾经用他的爱,给这份阴郁里注入阳光,只是,如今,这阳光散去,倒显得原来的阴郁更加浓重。
酒倒到穆子谦杯里,我的手不由自主颤抖了一下,虽是小小的一下,但还是洒出了几滴。我努力让自己心跳没那么剧烈,不过,当爸爸悲悯的目光扫过来时,我还是晃神了。是啊,不管我怎么装,哪怕我骗得了自己,也骗不了身边的人。
妈妈对餐桌上暗暗涌动的情愫视而不见,她举起杯,脸上带着柔和的笑,说:“团团圆圆的好日子,大家碰下杯。”她的笑容似乎是发自内心的,明媚而欢快,让我无法把那个在深夜亦或清晨,孤寂的坐着沙发上,与猫相对的弃妇形象联系在一起。或许妈妈比我多活了几十年,很多事情,她已经看淡了,她爱过,被爱过,背叛过,被背叛过,伤过人,被人伤过,她今天的凄凉落寞,源自当初的一晌偷欢,所以,她无奈却坦然的接受了现在这样的结局。在这一年的最后一天里,只要还有一种表面的团圆,她就满足了,是不是?
所以,她的笑容,明媚而欢快。
“大家干杯,希望我们一家子在新的一年越来越好。”爸爸配合妈妈,举起酒杯。我和穆子谦也举起了杯。“砰”的一声脆响,好一派欢乐祥和的景象。
“今年我们家的收益不错。尤其是最近几个月,子谦来帮我的忙,努力、上进,学到了不少东西,这是比物质上的财富更让我满足的。子秋呢,这学期成绩也大有进步,考个大学,应该不成问题,也是一件喜事。我和你妈,虽然年龄大是大了,但好在身体还硬朗着。这是命运对我们的眷顾,我们为这命运的眷顾,再碰一下杯。”爸爸例行的做一年的总结。他是一个乐观的人,哪怕这个家,有太多的糟心事,他也能找到为数不多的几件好的,为碰杯找个由头,营造其乐融融的氛围。
大家又碰了一下。
妈妈脸上始终带着笑意,一会和爸爸说鱼做得好吃,一会给我夹块鸡翅,一会又叮嘱穆子谦喝酒别那么急。她周到细致的照顾着大家,那份热情甚至让我疑心这个家里过往的冰凉是不是假象?
爸爸对妈妈也很体贴,他本就是温雅的人,嘴角含一抹笑,就能融化冬天的雪。我看着他们和睦的样子,心里无限感概。想必,年轻的时候,他们也是爱得紧的吧,如果没有我爹爹,如果没有我,他们的这份和美,是不是会一直持续到今天?
我光顾着看爸妈的表演,却不曾注意到穆子谦,他虽然也笑着,但是那笑,却到不了眼里。他嘴上和爸妈说着话,手上却一刻不停,杯里空了又满,满了又空。虽是红酒,但是,这样的喝法,想不醉怕也不容易。爸爸终于注意到他的失态,眼里的忧虑一闪而过,提醒穆子谦说:“子谦,你不是还和那女孩子约了放烟花吗?要是喝醉了可怎么去?”
“不会,爸,难得除夕夜高兴,你就让我多喝几杯,我这段时间忙得要死,好不容易趁机放松一下。”穆子谦说完,又去拿酒。
爸爸无奈的摇摇头,说:“子谦,你不小了,要学会自制。”他表面上,说的是穆子谦喝酒的事,但我知道,他是在警告穆子谦不要再耿耿于怀那段过去的情感。
妈妈装作不知道这里面的因由,依旧给大家布菜,找一些轻松的话题聊天,还问了我经常打电话的那个男孩子是谁。看来,她并不是如我想的一样,对这个家不闻不问。明面上她一天到晚在外头打牌、喝茶、美容,但暗地里,还是关注着每个人的,起码,赵锐三天两头打电话这事,她就是问了王妈才会知道的。
穆子谦听说有男生经常给我打电话,也猜到了是谁,他牵牵嘴角,笑了,举起杯子对我说:“来,子秋,我们碰一杯。时间过得真快,我当初那瘦瘦小小的妹妹,转眼就长成人见人爱的大姑娘了,哥哥祝你早日找到自己的意中人。”他话虽说得自然,但话中的意思,到底是不妥的,因为我要过了年才十八岁,才算得上成年。而哪有哥哥,祝还在读高中的未成年妹妹,早日找到意中人的?这样的祝福,未免太早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