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学期开学是一件十分快乐的事,因为又可以朝夕得见小乔。
依旧是每天早上女生宿舍楼下等候,然后一起去跑步;依旧是每天下午篮球场汇合,看他在球场上跳跃飞扬。不过,这是在没雨的日子,有雨的日子,小乔大概更喜欢,因为他买了一把超大的伞,下雨的时候我们两人躲在一把伞下,沿着校园里的小道慢慢的走,听着伞上传来滴滴的雨声,看着脚下水花轻溅,远处的景致迷迷蒙蒙,近处的景致又别有一番清新水润。小乔的声音,就像沾上了雨的湿,潮潮的,绵绵的,一种说不出来的情意。他比我高大半个头,说话的时候,头稍稍偏着,嘴唇就在我耳朵旁边,偶尔蹭到了,微微有点痒,有时我会笑,有时则侧脸看他。我笑的时候大概于他有着无法拒绝的魔力,他会怔怔看着我发呆;我若侧脸看他,他则更是嚣张,伞微微往前一倾,挡住迎面而来的视线,飞快地在我唇上偷得一吻。他第一次这样做时,让我几乎闪了神。在一个月夜,曾有一个这样的秘密,一个我几乎不敢再用思维的触角去探摸的秘密,这样一个秘密,大概,从此,再也无法与人诉说。
小乔对伞下的游戏,有着乐此不疲的执拗。
我也十分配合,除了第一次时的闪神,我很少再想起其它。
我非常努力的,让自己沉浸在这样一份可以得见天光的恋情之中。
何止可以得见天光,简直是,可以敲锣打鼓告知五湖四海。
小乔非常快意的带着我去见他的各路朋友,球友、舍友、棋友……如此种种。我不得不佩服他的交友之广、人缘之好。而且,他介绍的时候,不管开场白和压轴语是什么,中间铁定会穿插一句:“我周瑜的女朋友大家怎么称呼,唔,你们懂的。”
这已经不是暗示,简直是明示了,在座的各位当然懂,异口同声大叫一声“小乔”。
小乔果然如愿了。
因为他说过:曾经,我是周瑜,也是小乔;往后,我还是周瑜,你却是我的小乔。
我果然成了他的小乔。
他说,是有着倾国倾城貌,闭月羞花容的小乔。
我朝他抱怨,说两个人用一个名字,简直是乱套了。他却毫不在意,说夫妻本是同体,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你的,何况只是一个名字。
我若再说,他则一本正经的回答:“要不你以后别叫我小乔了,改个称呼如何?”
我不知是计,傻傻的问他:“什么称呼?”
他却坏坏一笑,说:“你可以叫周郎,也可以叫相公。”
“想得美。”我又气又恼,握着拳头作势捶他。
他哈哈一笑,任由我捶上他胸口,发泄那点做作的委屈。待捶够了,他则握着我的手,两人十指交缠,漫步在三月夕阳的金色光辉里。
是娇柳媚花、薰风暖阳的三月。
我偷瞄身边这个男孩,是他,一点一点费尽心思,把原本置身于冰窟绝境中的我,慢慢的带了出来,带到这幸福的春暖花开中。
不能不说感动,不能不说幸福。
我在这种感动和幸福中,浑然不觉的走到一个有特殊意义的日子。
早上上午都没什么异样。下午的时候,小乔告诉我今天不去打球,让我别去篮球场找他。我们在一起的时间一直比较有规律,都是早上和黄昏,其它时候,则要另约。我喜欢这样的相处模式,有各自的空间和时间。
那天下午没课,我便照例去图书馆上自习。自习上到一半,有人传过一张纸条,是雪颜约我去小树林见面,约会时间是六点。
当时我正在做一道题,有点卡壳,便随手把纸条放到一边,并未多想。
可题解到一半,我忽然想起这传纸条的场景似曾相识,便飞快的拿出手机,噢,果然是四月一号。
一个让我说不上是爱还是恨的日子。
我再没心思做题,心里充斥着一种又焦灼又期待又害怕又兴奋的情绪,几次想给小乔打电话,但终于还是克制住了。
这个人,他在这样一个日子,以这样一种方式,意欲何为?
我不认为这天是一个美好的日子,但是,这天,却是一个打破一切平衡的日子。若把一年前的这天去掉,今天的我,或许还做着赵锐的女朋友,在充满压抑、猜忌、禁锢、感恩、眷念的爱情中,艰难的坚守着,试图守到天荒地老。当然,若这样一直守着,也就不会有后来深圳那二十多天的日夜厮守,也就不会有结婚前夕的彻底破碎,也就不会有时至今日的破茧重生。看来,一切偶然都是必然,当偶然无限接近它的结果时,其实就是必然。大概,没有那个愚人节,也会有其它的因由来打破这种平衡。
腹黑的狐狸,大概,不会让他十几年如一日的守候,最终成为一场空。
在我和穆子谦刻骨铭心的恋爱中,在我和赵锐千疮百孔的恋爱中,狐狸,总能寻到一个机会,从而让过去分崩离析,让未来彻底重建。
应该是这样的。
只是,今晚,他是有什么出人意料的举措呢?还是单纯的想重温一下过往时光?
我在图书馆的莹白光线里,看着那张纸条,脸上浮现梦幻般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