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呢?”我问。
“在楼上。”王妈指指楼上卧室,问,“你吃晚餐没,我去给你做。”
“我吃过了的。”我笑,“我去看看爸爸。”
家里依旧是老样子,当初本是计划装修,连设计公司都找好了,图纸都设计出来了,可因为那个意外,一切又停了下来。
摸着光滑的扶栏,我步履很轻的上楼。站在主卧门口,轻轻敲门,爸爸温和的声音在门内响起:“进来。”
我走进去,叫一声爸。
爸爸抬起头,看到是我,略微有点意外,问:“子秋,你怎么回来了?”
“想您了。”我说,只要我还叫他一声爸,我就还是他的女儿。这世界上人这么多,可和我有关联的,却着实太少。
“哦。”爸爸笑着,慈爱的朝我招手,“过来,坐爸爸身边来。你看,爸爸正在看经书,《大般涅磐经》。”
“您什么时候也看这个了?”我知道这些都是妈妈的书,她是那种并没全身心投入的佛教弟子,大概最相信的只是佛经里宣传的因果业报。“因”就是一切事物的成因,“果”就是事物的结果,“业”就是造作。她大概认为自己当初弃女而去,所以才有后来的孤苦寂寞,她默默承受这一切,认为独自担了这样的业报,就能赎了那份罪孽,不会牵连到家人身上,所以,才如此艰辛的隐忍这么多年!
只是太苦!
只是这样的业报,牵连的人太多!
“我发现这些书还瞒有意思的,我这段时间都在看,心神也安定了很多。”爸爸平和的笑着,精神状态的确比前两次好多了。
“哦,这样就好。”我坐在爸爸身边,随手翻那书。
“子谦怎么没回来?”
“他忙。”
“那你要好好照顾他。既然两个人生活到一起了,就要互相关照,彼此谦让,和睦相处,知道吗?遇到什么事要坦诚沟通,人呢,最容易犯的一个错误,就是把宽容留给陌生人,把冷漠留给最亲的人。子秋,你要记住,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能犯这个错误。”爸爸似乎从穆子谦没和我一起回来窥探到了什么,隐晦的提醒我。
“我知道,爸。”我尽量笑着,并不想说很多。
fù_nǚ 俩坐一起,细细碎碎的聊了一会,我说我想在家多陪陪他和王妈,爸爸说不用,说他现在看看经书,出去找老朋友下下棋,或者去现在入股的公司逛逛,一天就过去了。王妈则更不用了,现在家里活不多,她在这里生活了二十来年,有的是朋友,打发时间的方式多着呢。
“孩子,家里不用你老是惦记,倒是你和子谦,虽然……虽然从小一起长大,但后面这么多年,没在一起,难免会有矛盾,或有隔阂,甚至,或发现有的东西,和当初你们心心念念记着的不一样,要是真有这种情况,你们不能逃避,要积极面对,遇到问题解决问题,这才是一种对彼此负责的态度。”爸爸以一个长者的人生智慧,语重心长的说。
和爸爸聊完已是很晚,又到楼下去找王妈,听她说说东家长西家短,张家的女儿出嫁了,李家添了个大胖孙子,红尘俗世里点滴的烟火幸福,总是最踏实的温暖。
“子秋,你和子谦什么时候结婚啊?快点结婚生个孩子,趁王妈还带得动,好好的帮你们带。”王妈现在最执着的事,大概就是由王妈升级为王奶奶。
“我们还想再等等,两个人的世界轻松自在一些。”我笑得有点苦涩。
“哎,现在的年轻人,都这样,子谦都三十四了吧,我们那个时候,孩子都十多岁了。”
“男人三十一枝花呢,您急什么?在深圳,三十多没结婚的人,一抓一大把。”我压着心里的难过,安慰王妈。
“男人是一枝花,但女人不一样,生孩子还是要趁年轻,三十岁以前最好,所以啊,你们还是不能太图安逸,等下回子谦打电话回来,我得好好说说。”
“好,我回深圳后和子谦好好商量商量。”我笑得愈发艰难。
和王妈像母女一样,又东拉西扯了好一会,我才回房休息。躺床上久久的睡不着,我现在失眠的非常厉害,每次只能浅眠一个多小时,就会莫名惊醒,大概是睡得不好,头发大把大把的掉。有时我想,是不是头发掉光了,所有的纠结、痛苦、烦恼、悲戚、愧疚,也就通通都没有了呢?
就这样在床上辗转反侧到凌晨三点,手机忽然响起,拿起一看,是穆子谦,想必他又深夜才归,回来后发现我没在等候,所以给我打电话。
我摁了通话键,手机里传来穆子谦几乎是变了调的怒吼。
“穆子秋,你在哪里?你是不是又回去找他了?”
“我回家了,我想在家里住几天。”我平静的说。
“你受不了,想逃了,是不是?我告诉你,穆子秋,你最好立刻打消这样的如意算盘,我们两个,就要在一个屋檐下,你折磨我,我折磨你,至死方休。”穆子谦的声音,几乎带着一种诅咒一样的恨!
他竟这么恨我,他当然应该这么恨我!
我们之间的这份情缘,是我把它一点点撩拨起来,又是我把它一下子拦腰掐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