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茶室,穆子谦温暖的笑就变成了一种讥诮的笑。
“你演技果然不错,难怪这么多年依旧能让我为你如痴如醉,欲生欲死?”他好整以暇的看着我,如墨的黑发在阳光下闪着碎金一样的光芒。
他不过是在嘲弄我而已,我却差点当了真。
“你何必这样?”我心里十分酸涩。
“何必怎样?何必和你冷战?还是何必让你来看这相亲的戏码?”穆子谦凑近了一点,“穆子秋,我当然要这样,因为我觉得这样很好玩,就像你小时候,偷偷的吻我,挑逗我,让我惴惴不安,让我心痒难搔一样,很好玩。有时我想,我为什么会痴迷你这么久,大概是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你这样欲擒故纵着,从不肯把你自己给我,所以让我惦念了这么多年。在我为我们是兄妹痛不欲生的时候,你呢,却和别的男人浓情蜜意。只是我傻,以为那是你疗伤的手段,是你忘却的方法,还在为你的举动心疼心痛,却不知道你竟是当了真。穆子秋,你倒是告诉我,你是移情别恋呢?还是从来就没真正爱过我?你会不会仅仅出于一种惯性,想要接近对你好的人。就像你以前接近你的李伯伯,就像你后来接近赵锐,不过是出于一种取暖的惯性?”
我摇摇头,缓慢却又坚定的说:“不是的,子谦,我是真的爱你。我以为我们没有希望,所以才在努力的爱上别人。我是贪恋别人给我的温暖,但是,我却从来没想过要辜负任何一种温暖。虽然我最终是辜负了,可是,我的本意不是这样的。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努力忘却,结果,我却真的忘却了,甚至,具体从什么时候开始忘却的,竟从来都不知道。若我知道,子谦,我也不会跟着你走。”
“哦?你的意思,是你现在已经完完全全不爱我了?你是不是希望我放你一条生路,让你重新投向情郎的怀抱?”穆子谦那讥诮的笑,浓得就像他做的东坡肉,让人味蕾麻木,完全辨不出味道。
我真的辨不出味道。
因为我居然没有在意他的反语,而是认真的说了下去,我憋了这么久,是不是太需要倾诉?
“子谦,我知道我现在的状态,让你寒心。我们之间的确是出现了很严重的问题,可是,这样无休止的冷战,只会让你痛苦,我也痛苦,根本就没有解脱的一天。我们为什么不给彼此一个机会,尝试一下能否重来?”
“重来?你想重来?”他眼角微挑,笑得邪魅而不怀好意。
我心里瑟缩一下,还是点点头。
“是这样吗?”他揽过我,在我唇上飞快的印下一吻,一如很多年前的月夜,我恶作剧的吻上了他。
“这是开始,对吗?”他问。
我咬着唇,心瑟缩得更紧了点,这样的穆子谦,让我捉摸不透。
“那这样呢?”他再次吻上我的唇,完全不顾周围人来人往,极尽温柔缠绵,缱绻情深,就像我们冷战前那个喝酒的夜晚。
“这是结束,对吗?”他再问。
我的唇咬得更紧了点,不敢去看他。
“你这样楚楚可怜的样子,真让我心软。”穆子谦叹息的摸一下我的头发,“可是,我不会再上当,穆子秋,我已经为你痛苦了这么多年,我不会再为你痛苦下去。我喜欢像现在这样,折磨你,也折磨我,既然我们的爱是不一样的,那就让我们的痛苦一样。你想重来,或者解脱,我都不会给你机会。”
他像情人一样脉脉低语。
但他的话里的寒意,却是我不能承受之冷。
“滚吧,穆子秋,滚回家里去。在那个牢笼里,等待我的归来,永远也没有结束的等待。”他冷冷的笑着,只是,在那转身的瞬间,他的眼里,还是有抹哀伤一瞬即逝。
穆子谦从来就不是真正心硬的人。
我回到了家,重复之前的日子。当然,也不完全是重复,因为还是有了新的变化。穆子谦偶尔也会带我出去,偶尔也会示意我送饭去公司。在人前,他总是表现得体贴温柔,好像和我亲密无间。他有时向人介绍我是他女朋友,有时向人介绍我是他妹妹。若身份是女朋友时,他则是天底下最好的情人;若身份是妹妹时,他则是天底下最好的哥哥。
他也吻我,如果我表现像个木头,他就会让我滚;如果我表现哪怕一丁点配合,他就会说我让他恶心。总之,不管我怎样做,他都是不满意的。
他喝酒喝得少了很多,衣服上的唇印也不像以前那样张扬,但他依旧晚归。我已经习惯晚上等待,白天睡觉,作息真的成了曾经养过的那只猫。那只猫死了多少年了呢?好像很多年了,多到我竟不愿意仔细去回想。
在白天偶尔的清醒里,我也会出去走走。去得最多的地方,是那间茶室。因为这里离家近,又清静,还有一个小小的湖,所以,我愿意去那,看着水面上的波光,一点点碎了,一点点碎了。
没有什么是完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