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循着地址找到小乔住的楼层,摁响了门铃,小乔很快来开了门,他看着门外有点局促的我,唇角一弯,说:“进来吧,屋里有点乱。”
我走进去,发现屋里不是有点乱,而是十分乱。小小的客厅里,书籍到处都是,茶几上有几个饼干盒、方便面盒,沙发上甚至有穿过的衣服,一个笔记本,则摊在餐桌上,想必我进来之前,小乔大概就是窝在那里做事。
我情不自禁的皱了眉。
因为在我的记忆里,小乔一直是十分爱整洁的,我们住在一起的时候,我去拖地,他说他来,我去收拾屋子,他说他来,我去做饭,他也说他来……他几乎舍不得我做任何事,几乎把所有的家务都包了。
可是他一个人的时候,却是这样凑合,这样将就。
小乔大概是看到我皱眉,所以笑着解释,说:“这几天脚不方便,所以很多事,都懒得做,反正一个人,乱就乱点。”
我没作声,走到茶几旁,看到方便面桶里剩余的汤汁,问:“你就吃了这个?”
“这个简单。”他不甚在意。
我把方便面桶和饼干盒收起来,扔到垃圾篓里去。
他说:“你别弄,等下我来收拾。”
“你不是说脚不方便?”
“那也不用你来做。”他语气有点不悦。
我没理他,走到厨房,打开冰箱一看,里面空空如也。呃,说准确一点,里面除了一罐老干妈,几包榨菜,空空如也,甚至连个鸡蛋都没有。
不知为什么,当我看到这样一个冰箱时,心酸得几乎无法自抑。
我强忍着满腔的酸意,走出厨房,说:“我下去买点东西。”
小乔没有阻止我。
我疾步出门。
当走近电梯的时候,那满腔酸意终于化作一串串泪珠滚落下来。
这样一个小乔,这样一个已经把生活如此不当作一回事的小乔,我居然还在怀疑他,还想着要利用他。
小乔所住小区门口,就有一个小超市,里面瓜果蔬菜,样样都有,我买了鸡蛋、买了排骨,买了苹果、买了梨子,买了青菜……买了很多东西,加起来有二十多斤。当我提着这些东西,那购物袋的带子,几乎勒进了我的手腕里去。
很痛。
但我的心,却是更痛。
我做梦也想不到,那个在球场上青春飞扬的小乔,那个笑起来堪比阳光的小乔,那个浑身洋溢着热情与活力的小乔,那个有用不完的激情的小乔,那个几乎任何挫折悲伤都打不倒的小乔,有一天,会一个人缩在一个狭小杂乱的空间里,就着榨菜啃饼干,吃方便面,全然不管生活的质量。
如此凑合。
如此将就。
他从前不是这样的。他总说,人是铁,饭是钢,不管遇到什么,都先得把肚子填好;他总说,一个干净整洁的环境,有利于身心健康;他总说,这个世上,没有迈不过的坎,没有跨不过的河,没有爬不过的山,没有拿不起放不下的任何东西,所以,不管什么时候,都要积极乐观……
我记得他的很多言论,他会说,又能说,声音极富感染力,总是声情并茂,把我从那晦暗的世界里拉出来,拉到阳光底下。
而现在,他自己就生活在那晦暗的世界里。
那样的一个家,称不上家吧,充其量,不过是一个能够栖息的地方,屋里的每一个角落,除了杂乱,再也寻不到一丝温暖。
也是,一个失去爱,失去家的男人,他还要去哪里,再寻一丝温暖。
我心里有一股激烈的情绪,在不停的冲击胸口,每冲击一次,就传来一种尖锐的痛感。那样尖锐的痛感,能痛到人的骨髓里去。
我提着东西进了楼道,上了电梯,走进了小乔的家门。
小乔审视的看着我。
我越过他,走到厨房,把那些东西放下,手腕因为带子勒了太久的缘故,已经痛得有点麻,就如我的心。
我很认真的把东西一一放进冰箱,然后转向小乔,问:“晚餐我买了条桂花鱼,你是想清蒸着吃,还是红烧?”
小乔一只手肘撑在餐椅上,似笑非笑的问:“怎么,想要照顾我这个伤员?”
我莞尔一笑,面色如常,说:“投桃报李。”
“恐怕你报不起。”他毫不领情。
“那能报多少是多少?”
“我不需要。”
“那我就求个心安。”
“一顿饭,就能求个心安?”
“那你说要如何?”
小乔久久的看着我,看着我,最后,唇边浮起一丝无奈的笑,脸撇到一边,说:“穆子秋,你回去吧,不要再来招惹我,就是对我最大的仁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