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已经把心里最真实最重要的感觉说了出来,穆子谦脸上那种少儿郎般的涩色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向心爱女孩诉说衷肠的热切。
他说:“穆小姐,你知道吗?当我第一眼得见你时,整颗心都像被一种有形的物体狠狠撞击了一下,生疼的,疼到想流泪的,然而却又是欢喜的,得偿所愿的,仿佛我们的相见,早就是冥冥之中的等待,是上天注定的缘分。这样一种感觉,让我自己都觉得有几分怕。因为它实在是太过炽烈,且不说我早已过了那个为爱不顾一切的年龄,单就这过分的热切,我就怕把你吓跑。所以,我唯有抑制这种情感,我努力把它当做一股冲动。一股男人见到貌美女子的冲动——毕竟,你是这样这样美丽,但凡见到你的人,恐怕没有不心神激荡的。但这到底是一种生理的冲动,或许,等我们分开了,我回到美国,我们相隔万里,我这种冲动,自然慢慢就淡了。可让我想不到的是,当我离开了你,我的整个脑海,都盘旋着你的身影,你的美,你的笑,你的声音,你莫名的忧伤,你淡淡的失落……这一切,就像一帧帧活动的画面,在我脑海里一遍又一遍的放映。让我的整个身心,都陷入了思念的海洋,不可思议的,却又是真真实实发生的。”
我安静的听着穆子谦说着这些饱含深情的话语,这在以前,是鲜少有的。因为我们实在是太心有灵犀,所以在我们能爱的时候,我们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对方的所思所想;而在我们不能爱的时候,纵使我们心里有排山倒海的思念,也不敢轻易说出口。我想不到,在我们历经劫难的今天,他会对我诉说这样一份深情,而这份深情,是他并不知道,我就是他的穆子秋。他只把我当一个普通的女人,不,是一个一见钟情的女人。
他在茫茫人海里,一旦见了我,就认定了我。
这样一个结论,让我的心,是如此快活,快活的想要旋转,想要舞蹈,想要唱首歌儿。
可我强压住这股快活,脸上带着礼貌的微笑,看向穆子谦,说:“穆先生,谢谢你的这份心意。”
穆子谦眸色黯了黯,他把我这句话理解成了委婉的拒绝,而事实上,我也是要让他误以为我在拒绝,我想看看,他只是激情难抑所以这么一说,把这一见钟情,当做旅途中的调剂;还是,他要为了这一见钟情,不顾一切的和我在一起。
“对不起,如果我的这番话,唐突了佳人,还请不要放在心上。”他声音里的热切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受伤的低沉。
我依旧笑着,故作漫不经心的说:“能得穆先生如此青睐,我感到十分荣幸。记得上次相见,穆先生说在这边只做短暂停留,那请问几时离深?”
“原本计划是在今天。”
“哦?”
“如果没有穆小姐,我此时大概已经坐上了回程的飞机。”
“哦?”
“我是从机场折返回来的。”
“然后等在这里。”
“是。”
“为什么?”
“因为,当我办理登机牌的时候,我觉得,我此次离开,似乎失去了我最重要的东西。”
“所以推迟了航班?”
“不是推迟,是取消。”穆子谦认真的纠正,“我想在这里,多呆一些时间。这个城市,给我的感觉,太过熟悉,而这个城市里的你,给我的感觉,则太过奇妙。所以,我想多呆一些时间。”
“你不怕家人惦记?”我貌似随意的问,但这句话,其实不应该这样问的,他会让穆子谦窥见我细小的心思。
我知道,不管他记不记得我,我们都太懂彼此,一个动作,一个表情,一句言语,已足以让我们明白那些没说出口的。
果然。
我看到穆子谦释然的笑,他再度开口,声音不再是消极的低沉,而是积极的温润,他答非所问的说:“我有必要解释我的婚姻状况,我结过婚的,不过已经是一场无效的婚姻。”
“怎么说?”
“是这样的。”穆子谦薄唇一抿,郑重其事的说:“我觉得有必要让穆小姐更多的了解我的状况,所以不妨说得详细一点,希望不要吓到你——大约在一年前,我遭遇意外,颅脑受到损伤,后来伤虽然好了,可是却失去了过往的所有记忆——包括我的爱情,我的婚姻。”
我心似乎漏跳了一拍。
“据我前妻说,我在失忆以前,曾和她十分相爱,感情浓如醇酒,可是……”穆子谦顿了顿,脸上有愧疚之意,“我伤好后,我却已完全记不得那份深情,对她的感觉,竟好比普通朋友,所以,最后,虽然觉得十分对不起她,但也只得和平分手。”
“离婚?”
“是。”
我微微垂着头,食指在咖啡桌上无意识的画着圈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