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要收回自己的皇权,再安稳地把皇权传下去。
“你说的对。”韩林儿转身抱住了红袖,他亲吻红袖的额角,“秀儿是朕的解语花,没了秀儿,朕可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红袖靠在韩林儿的肩膀上,闭着眼睛说:“只要皇上好,奴婢就好,皇上要保重自己的身子。”
韩林儿:“朕知道。”
韩林儿开始插手朝政了,但他很快发现,以前阻止他掌握权力的只有一个刘福通,如今却还加上了刘六。
他知道造成这一切的原因。
刘六和刘福通都把他当成一个招牌,他们两人都在为了争夺这块招牌而互相缠斗。
此时这块招牌忽然说要自己掌权,不乐于再挂在墙上,他们自然就要先让这块招牌安静下来。
没人听他的话。
明明他们的权力都是来源于他。
可是他们又把他视为无物。
韩林儿终于忍不住,请刘福通到了书房,两人彻夜长谈。
韩林儿用小时候的称呼呼唤他:“叔叔,为什么?”
刘福通也看着韩林儿,明明他们相处了那么长时间,可是此时却都觉得彼此异常陌生。
“叔叔,我不是孩子了。”韩林儿直视着刘福通的眼睛,诚然,他对刘福通是有感情的,可这感情又非常复杂,他曾经觉得刘福通是一座山,坚不可摧,让人觉得安全,现在他觉得刘福通是挡住他的悬崖,他既恐惧于他的强大,又跃跃欲试想要跨越他。
韩林儿:“我是皇帝,叔叔,我为什么不能拥有原本就属于我的东西?”
“您依旧是太师太保,朝堂上依旧以您为尊。”韩林儿说这话的时候拳头紧握,他觉得屈辱,他身为皇帝,竟然要以这种方式请求自己的臣子还权于自己。
这份屈辱将深印在他的骨子里,永远无法褪去。
可刘福通却说:“皇上,要自称朕,您刚才说的,臣听不懂。”
“听不懂?”韩林儿怒急,“太师是不想懂吧!你看到如今的安丰是什么样吗?看到百姓又是什么样吗?民不聊生,哀声四起!百姓典儿卖女,商人出逃,这安丰还是安丰吗?朕的天下还是天下吗?!”
“太师久居朝堂!怕是已经忘却当年元朝廷对百姓的所作所为了吧?”
韩林儿:“朕看不需日久,再过数月,这天下还有没有朕之龙凤都未可知!”
刘福通的声音很冷静:“那皇上想要如何呢?让臣退后一步,让那竖子手掌重权?皇上,臣自先皇时就对韩家忠心耿耿,皇上又是如何回报臣的?那杜遵道满腹圣人言语,行的却是佞臣所为,在军营作威作福,怎么?百姓就是皇上的百姓,士兵就不是皇上的士兵了?”
“我此时退了,皇上可还能打压刘六?”
“届时刘六掌握着朝堂和兵权,还有何人与他相抗?”
“朕!”韩林儿高声说,“你们都忘了一点,朕才是皇帝!”
“朕才是朝堂和军营的主人,你们都不记得这个,你们忘了你们的权力是依托朕而生!”
韩林儿忽然闭上眼睛:“朕……也快忘了,叔叔,你若不想让朕掌权,当年就不该让朕当皇帝。”
“你既让朕当了皇帝,就不该不让朕掌权。”
韩林儿有他的苦,他在刘福通的监视下过着日子,是皇帝却又没有皇权。
刘福通此时才正视眼前的青年。
他已经长大了,身姿挺拔,脸上虽还有稚气,却隐约有了几分王者之气。
虽然幼小,却已经明白了权力代表一切。
“皇上,臣退了,您怎知刘六愿意退?”刘福通咧开嘴,笑容里充满了嘲讽,“到了今天这一步,还有谁能退?所有人都被卷进来了,不分个谁输谁赢,不斗个你死我活,谁也不能收手,此时收手,前面付出的一切都前功尽弃。”
“那些官员,那些小吏,那些与前朝勾结的宦官后妃,谁会愿意退?”
“皇上,有时候您开了头,不代表您就能把控走向。”
天快大亮时,刘福通离开了书房。
只剩下韩林儿独自坐在椅子上,他的目光没有依处,紧抿着嘴唇,一动不动。
到了此时此刻,他已经不知道该去恨谁,该去怪谁了。
人都会追求私利,无论在何时何地,何种位子,都是如此。
他把控不了人心。
韩林儿趴在书案上,把头埋进臂膀。
清晨的阳光从窗外招进来,洒在他单薄的肩膀上。
他的身体微微颤动,低低地呜咽在书房内回荡。
他该怎么办呢?
他的臣子忙着争斗,他的百姓惨不忍视,外面的时局难以掌控。
好像老天爷都在跟他作对。
韩林儿抬起头来,看向窗外,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