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道里面很安静,吊灯散发橙暖的光,叶殊城静静看着许静禾,沉默许久,才开口:“静禾,我以为你明白,我在努力试着接受你。”
许静禾面色颓下去,“努力?你觉得我很难接受吗?”
“不,”他摇头,“我找到你,有几年了吧。”
她点头。
“在找你之前,我一直告诉自己,只要我回到晋城,你还活着,我这次一定不会丢下你,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后来找到你,我也一直是这样做的,说实话,在我眼里,你就像个妹妹,是我不可推卸的责任和义务。”
许静禾心口发凉。
而他继续道:“那封信是你多年前写的,那时候你多大?十五六吧,在收到信之前,我对你没有任何印象,我们之间甚至没有接触过,你仅仅凭一面之缘,说你喜欢我,如果没有发生那种事,我就算看过信,也只会觉得你很肤浅。”
她浑身一震,脸色有一丝窘迫。
“我是认真的……”
“我没有质疑你,毕竟,你当时救了我,而我,”他顿了顿,眉心蹙起来,“那时却没能救你。”
他往前走了几步,停在她跟前,手穿梭过她披散在肩头的卷发,触到她脖子侧面,蜿蜒的一道疤痕,手指轻轻摩挲,“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希望你能够重新审视一下你的感情,你当年只是远远看着我,对我一无所知就喜欢我,可现在不一样了,你得试着了解我,我有很多缺点,我不够热情,也不会主动,我可以满足你物质上所有的需要,但我未必做得了一个好男人,这样,你还喜欢我吗?”
他的嗓音很沉,很慢,话说的有条有理,可言辞间她听出太多含义。
她仰头,对上他的视线,“你希望我喜欢你吗?”
大约是没料到问题会被抛回来,叶殊城一怔。
她又问:“殊城,你心里,是不是有别的女人?”
所以,才无法专注,明明已经做出决定,却总是停滞不前。
这是她想到的,最有可能的答案了。
因为那个吻痕,她更加确定,有那么个女人,就横在他们之间。
许静禾这话让叶殊城的手停下来,从她肩头滑落。
他脑海里面不期然出现苏念的脸,苏念的一颦一笑。
别的女人是什么概念,他从来对女人倾注的注意力少之又少,安子晏走在街上都会注意眼前有没有美女,他却没有这些心思,他在这方面可以说近乎迟钝,可是苏念,她是不一样的。
她闯进他的视线,强势,刺眼,让他想不留意也很难。
许静禾见他的表情,明显是已经想到什么,她笑,“殊城,你有别的女人了对不对,是谁?”
他表情瞬间冷了些,“静禾,我是成年男人,我说我感情经历一片空白,你信?”
她委屈地抿唇,“那你什么意思,你当我是什么,你……又要丢下我不管吗?”
许静禾真的让他有些烦了,他之所以留下来,是念及今天白天她所受的惊吓,可她却在这个时候咄咄相逼,让他不能喘息。
“我说过不会丢下你不管,可是静禾,人的心不是物质,想给就给,我在努力适应我们之间这段关系,我说过,我很慢热,你要是再这样,结果我无法保证。”
苏静禾怔住,见叶殊城转身要走,她扑过去从背后一把抱住他。
她的脑袋空了,没有感情,就没有谈的基础,对叶殊城来说他随时可以放手,她不行。
“我不问了,我也不逼你了,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好,我听你的,我们不急,慢慢来……”
声线微微颤抖,带上哭腔,他有些不忍,叹口气拉开她的手,在她头发上轻轻揉了揉,“别想太多了,你今天应该很累了,去睡吧。”
她抓住他衣袖,“那你能不能跟我在一间房,你等我睡着再走,好吗?”
她的眼眶泛红,鼻尖也是,可怜楚楚的模样,他没办法,点点头。
他以前也没做过这种事,觉得就像是在哄小孩子,她一直拉着他的手,絮絮叨叨还说了些话,才睡着,他坐在床头,静静看了她一会儿,视线落在没有头发遮掩直接露出来的那道伤疤上。
安子晏这个乌鸦嘴倒是说对了,他有种要翻船的感觉。
情场不同于商场,在这个领域他不仅谈不上是高手,简直就是愣头青,现在陷入这样一段纠缠的关系里面,真的如同生活在夹缝里。
可是放不下,哪一头,都放不下。
……
第二天是周末,苏念睡到早上八点多被闹钟吵醒,起来身边没有叶殊城人影,她回想了一下,记起她是在这里等他,想要问问那个园艺博览会的项目。
叶殊城居然彻夜未归。
她周末还有课,所以睡不了懒觉,起身动作缓慢地洗漱,思绪也渐渐回笼。
他一夜没有回来,做什么去了。
吃早餐的时候她拿起手机,看到叶殊城在十二点多才发过来的信息——
“在伊水云居,有事,不回去了。”
简简单单几个字,没有任何解释,也许是因为也没必要解释,她是个被他包养的情人,没有权力和资格去过问,她完全没了食欲,草草收拾了一下,就坐上地铁去上课。
尽管周末,地铁里面还是人挤人,她抓着扶手,眼神有些茫然地落在车窗玻璃上。
外面一片黑,她看到玻璃上倒映出她麻木的一张脸,抓着扶手的手无意识地攥的更紧了,拇指的指甲抠着食指,不断地用力。
叶殊城给了她一种错觉,一种他与许静禾的感情并不像外界看起来那么和谐的错觉。
可是错觉终究是错觉,一个晚上,他们一起,在伊水云居,会做什么……
她以为自己可以不在意,不是的,这一刻她才恍然觉察,无论她在心底里将叶殊城否认多少次,无论她多少次告诉自己要控制自己的感情和情绪,没有用,她还是会因为他觉得痛苦。
她低下头,努力将眼泪忍回去。
从地铁走出来的时候一直浑浑噩噩的,到了那个培训机构前台,需要打卡进班的时候,她找不到卡了。
装着卡的钱包,还有手机全都不见了。
她在前台将包整个翻了个遍,怎么也找不到,眼看接近上课时间,同班的人一个个进去了,她还在门口茫然无措地翻自己的包。
找不到,最后翻的动作变成了撕扯,她将包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全部倒出来,零碎的小东西散落一地,身旁有人经过,都有些惊讶,以看神经病的眼光般看着她。
而她就蹲在地上,在一堆东西里面固执地找,咬着唇,眼泪在眼眶里面打转。
钱包里面还有叶殊城给她的那张卡,不能丢,丢了就是三百万,那三百万是她唯一一次真正意义上接受他的钱,那是她的自尊。
最后连前台的姑娘都看不下去了,走过来劝,“苏小姐,你这恐怕是在地铁上丢了,要不我先把手机借给你,你打电话报警吧……”
她没抬头,晋城治安不好,一天里地铁公交上不知道要丢多少手机钱包,报警几乎没有任何作用,从前她都比较谨慎,可今天神不守舍,终究是被小偷钻了空子。
尽管极力隐忍,她的眼泪还是夺眶而出了。
滴落在手背上,地面上,她抬手仓皇地抹了一把,前台姑娘见她这样,觉得有些可怜,“苏小姐,你先起来吧,赶紧报警,钱包里面有银行卡吗,有的话要赶紧挂失……”
苏念才有了一点反应,手背擦擦眼角,将包里的东西都装回去之后站起身,问前台姑娘借了手机,可拿在手里却想不起号码来,最后是前台姑娘帮忙,从电脑里面调出之前她和何曾过来咨询时候的登记记录,找到何曾的号码,她才打了过去。
何曾周末有睡懒觉的习惯,彩铃响了很久那边才接,他的声音带着惺忪睡意:“谁?”
“是我,我是苏念……”苏念攥紧了电话,“何大师,我来上课,把钱包和手机都丢了,钱包里面有卡,我得挂失,那是……”
她话说的很急,声线还在发抖,何曾一个激灵,从床上坐起身,打断她,“苏念,你冷静一点,慢慢说话。”
她听到他的声音就又想哭了,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变得这么脆弱,不堪一击,不过是丢东西而已,这么娇气又矫情的样子她自己都厌恶,她深吸了一口气,“何大师,你等会儿起来了,能不能过来找我?”
“我现在就过去,你在前台等着。”
说完何曾挂了电话,挠挠头,起身赶紧去洗漱。
苏念在前台的休息处坐着,等了半个多小时,何曾赶过来,听完她所说,劈头盖脸先是骂。
“你又不是不知道晋城的地铁公交上小偷多,怎么自己不知道长个心眼儿呢?”
苏念低下头去,手指绞在一起,找不到反驳的话。
“手机可以再买,钱包里面……你刚刚给我打电话的时候说有银行卡是吧?哪个行的,你证件丢了没有,赶紧挂失。”
她声音弱弱的:“证件我没放钱包,在家里,钱包里面有我的工资卡,不过钱不多,可以挂失,但是还有一张卡,里面金额比较大,不是我的……”
何曾愣了愣。
她声音更小了,“那是叶先生给我的。”
何曾停了几秒,摇摇头,“你让我说你什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