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手。我当时觉得害怕极了,心口这里扑通扑通的跳。那只手却趁着我害怕的时候一把攥住了我的。我大叫一声,用尽全力才从那只手中挣脱出来。我娘被我的叫声给吓了一跳,见我脸色苍白的看着床板底下,就声音特别冰冷的问我:你看到了什么?我摇摇头,没告诉我娘。”
“为什么不说?”
“起初,我是担心我娘给吓着。可后来,我意识到,我娘她可能知道她床下有东西。”
“你可以问你娘的。”
“我很清楚我娘的个性,她若是想说,早就说了。她若是不想说,就算我问,她还是不会说的。到时,我不仅得不到我想要的答案,还会被我娘给骂一顿。”
刘十三叹了口气。
“那天晚上,我听见有个男人在哭,那哭声呜呜的,从我娘房间里传出来。我大着胆子走到我娘的窗户底下,隔着薄薄的窗户纸向里头看去。里面,什么都没有。就在我转身,打算离开的时候,我听见我娘在骂我爹。她让我爹消停些,还说她已经如了我爹的愿了。
我不清楚我娘说的那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我只知道,那个哭声在被我娘骂过之后开始变得尖锐,就像是嗓子被人给捏住了一样。我觉得头皮发麻,更吓人的是,我觉得那哭声像是从我娘的床板下面发出来的。
想到白天见过的那只手,我仓皇而逃,跑回了自己屋里。”
“后来呢?”
“我见到了我爹!”
“你见到了你爹?”
“我爹趴在地上,脸色一片惨白,就那么直愣愣地看着我。我知道,他是想我找到他,救救他。”
“还有一件事!王奎既然死在了蛇穴里,又怎么会出现在田间地头,还被你们邻村的人给发现了。”
“是我娘让我把他从蛇穴里给背出来的,也是我娘让我把他放在邻村的。这样,就算日后有人问起我爹,问起隔壁王婶儿,我们也能有个回答。”
“就像你之前对我说的那样。”
刘十三点了点头。
“还要找你爹吗?”
“不找了,因为我知道,他就在我娘的床板下面。”刘十三站起。他先将刘大娘抱到了别处,跟着掀开床板,用铁锹将下面还松软的泥土给铲了起来。
泥土里,埋着两个人。
一个是刘十三的父亲,一个则是原本住在隔壁的王婶儿。
如刘大娘所说,她是如了自个儿丈夫和隔壁王婶儿的愿——生不同衾,死则同穴。
刘十三用手将自己父亲从泥土里给刨了出来,然后抱着他冰冷的,已经开始发臭的尸体呜呜的哭。
刑如意抬头,看向站在角落里的刘老爹和王婶儿。
刘老爹说:“求你,帮我告诉他娘一句话,我不怨她。”
“她想听的,一定不是这句。”
刘老爹砸吧砸吧嘴,又说了一句:“那就请你帮我转告她,我当年娶她,是因为我喜欢她。我跟她在一起的这些年,也过得很舒坦。我帮王婶儿,是因为我觉得我亏欠了她。若是当年我不被眼前的那点儿利益诱惑,若是我去报官的话,王婶儿她也就不会变成后来的王婶儿了。”
“不关你的事!”王婶儿看着刘老爹:“是我鬼迷心窍,是我引狼入室,也是我害死了我得还有我那几个哥哥。这位夫人,也麻烦你帮我带一句话给刘家姐姐,就说我的死,是我咎由自取的,我也不怨她。还有,如果可以的话,把我的尸骨给烧了吧,我不想,也不愿意死后再跟那个害死我全家的男人葬在一起。”
刑如意点点头。王婶儿对着刘老爹轻轻一福,消失了。
刘老爹贪恋的看着自己的妻儿,直到铁链声响,鬼差叩门,他才不舍的离开。
刑如意也离开了。
刘老爹和王婶儿请她代为传达的话,她都写在了纸上,她相信,刘十三与他娘是能够看见的。
门外,狐狸等在那里。
看见他,刑如意一笑,抱歉的说着:“夫君辛苦了,这大冷天的,还去山上冻了一回。”
“无妨!”狐狸潇洒的将手往身后一背:“山上风大,正好可以消消火气。”
刑如意懂了,脸也红了。她低着头,走到狐狸跟前。抬头,眸光相对,软绵绵的问了句:“夫君大人,这是在埋怨为妻没有尽到义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