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魏池欲言又止,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事关你家姑娘,也事关整座琉璃坊,我不是外人,你也不用瞒我。”刑如意小声道:“这琉璃坊是前坊主琉璃姑娘的心血,身为管家,你也不想眼睁睁看着它倒闭,看
着她消失在这盛唐繁华中,看着它变成一缕轻烟散了是不是?” “舞衣,我家姑娘碰了琉璃姑娘留下的舞衣。”魏池犹豫了很久才说道:“琉璃姑娘有一支自创的舞,这舞既有盛唐女子的娇媚,又有西域女子的神秘,舞衣更是融合了盛唐与西域的特色,做得极其精美。琉璃姑娘走时,我们亦曾想过,要将这舞衣与她放在一起,作为姑娘的随葬长埋于地下。给姑娘封棺那天,琉璃坊外来了许多客人,
那些人都吵吵着想要再见姑娘一面。迫不得已,只得匆匆封棺,那舞衣竟在匆忙间忘记搁进去了。 牡丹姑娘患病前,有一位老主顾,提出想看这支舞。牡丹姑娘是琉璃姑娘一手调教出来的,这舞,自然也是会跳的。只是,自琉璃姑娘走后,我们便再也没想过跳这支舞,也没有给牡丹姑娘定制专门的舞衣。寻常的舞衣,即便是穿了,也跳不出这支曲子的神韵。偏那名主顾,又是个得罪不得的身份。思前想后,也只能将琉璃姑娘留
下的那套舞衣给取了出来。 一曲舞罢,牡丹姑娘从台子上下来,便有些不对。她似乎很累,整张脸都是白的。我问她,她却摇头不言,问的紧了,才恍然答着,说是刚刚在台上表演的时候看见
了师傅。从那之后,就开始一日比一日病的严重。”
牡丹姑娘的师傅,就是琉璃姑娘。她口中说的师傅,指的自然也就是已经亡故的琉璃姑娘了。 知道了牡丹姑娘患病的情形,刑如意思量一番之后,也就没再继续追问下去。魏池掀开帘子,将她请到屋内,自己则只在屋门口站了会儿,就退到了屋子外头。虽是
管家,却仍是男女有别,魏池老成,可论年纪,也不过才二十出头。
刑如意进屋的时候,牡丹姑娘是醒着的她。她靠在床头,面容有些憔悴。听见脚步声,抬头见是刑如意,立马露出欢喜的模样:“如意,你来了呀。”
“你不去我的铺子找我,那就只能我来你的琉璃坊寻你。如何?听魏池说你病了,现在可有好些了?”
“云儿,给如意姑娘上茶,要今年的新茶。”牡丹姑娘吩咐,原本站在床边伺候着她的小丫鬟云儿应声退了出去。 刑如意坐在床边儿,不用怎么仔细端详,就能看出她眼下的乌青。不上妆时,牡丹是个长着娃娃脸,眼睛里散着灵气的姑娘。可此时,她圆润的脸颊全都凹陷了下去,就连眼睛里那抹最吸引人的光泽也都近乎消失。待云儿上了茶,重新退出去,刑如意这才握住了牡丹的手:“算来算去,也不过一个多月没见,你怎么就把自己给折腾成
了这个样子。”
“是病了,不是折腾。”牡丹笑笑:“亏得是你今日来了,你若不来,我还担心,到走之前,都再也见不到你呢。” “说什么傻话呢。”刑如意嗔了一句:“你才多大一点儿,就整天死了的,活了的。我可告诉你,我那铺子没了你,生意都跟着一落千丈。你得尽快好起来,然后在你的
琉璃坊里给我的胭脂铺做做宣传,好让那些有钱的老爷,大老爷,少爷公子什么的,全都去我铺子里买胭脂水粉回来捧你,哄你。所得银钱,你我五五分账。” “你呀你,你常跟我说,魏池是个擅做生意的人精,我怎么瞧着,你才是个人精。”牡丹将自己的手抽了回去,侧了脸,轻轻咳着:“我这一个月来经常梦见师傅,有时
候是师傅教我练舞时的模样,有时候是师傅去世时的模样。如意,你知道吗?我是个胆子极大的人,可在梦里,我却觉得害怕。”
“你在怕什么?”
“我在怕师傅她埋怨我。” “琉璃姑娘怎么会埋怨你呢,你看看,自她走后,你将这琉璃坊打理的多好。这是你师傅的心血,是琉璃姑娘的心血,她若是活着,看到你的用心,必然也是夸奖你的。牡丹,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你知道吗?亏得琉璃姑娘的徒弟是你,若是我,她必定给气活过来。你知道这魏池过去找我时,我在做什么吗?这大好的天气,我竟窝在胭
脂铺里偷懒。我没饿死,全靠着我们家那只狐狸。” “是魏池过去找的你?他之前问过我,我没回答。”牡丹姑娘低了头,看着锦被上那些牡丹纹路:“我虽没有照镜子,却也知道这一个月下来,自个儿憔悴的厉害。我想
着,若我能好了,就自个儿过去找你,若是不能好,就算了。左右不能叫你瞧见我这般狼狈的样子,就算走了,也能给你留个好的印象。” “说什么混账话呢?我是那般垂涎你美貌的人嘛。”刑如意自知说漏了话,轻捂了下嘴,又帮着魏池解释:“你整日待在琉璃坊内,除了表演就是练舞,喜欢你的人虽多,可真正知心的朋友却没有几个。我也一样,你别看我性子活泼,可除了店里的那只狐狸,我也没什么能够说上话的朋友。你视我为知己,我亦视你为好友。魏池他去找
我,是应该的。倒是我,整日忙着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连你病了都不晓得。” “不是你的错,你要忙自己的生意啊。我听魏池提过,说你前阵子出了洛阳城。”牡丹握住刑如意的手:“有时间了,给我讲讲外面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