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扬唇冷笑了声,退开两步,转身离去。
再回到原处,站立的人大多已经坐下来了。毓华头上金钗被拔,此时半边头发已经散落,女人一辈子修炼的是什么?是德言容功,这么多人面前她披头散发,丢的是她自己的脸吗?聂氏连忙地唤宫人去叫红玉。然而这会zǐ_gōng 人们都在忙着侍候圣上与皇后,哪里有人空闲。四下里已有人往她望来,但面对她的焦急都透着几分幸灾乐祸,并无人出手帮忙。
琉璃往毓华脸上扫了一眼,缓缓依着浣华坐了下来,不让她看到毓华的窘状。心性单纯的八姑娘要是见到了,一定会不顾一切的出手帮忙。她如今是成了心要毁掉毓华,又怎么可能任她去补救?这里是全天下最有权势的人举办的宴会,这里齐聚着全天下所有有权势的人,她这样举止浮夸,轻的丢的是脸面,重的则要承欺君犯上之罪!
任凭皇后对她印象再好,也敌不过在如此多人面前失了礼数去!她徐琉璃能够助她,同样也能够毁她!
慌乱失措中的毓华收到她的目光,顿时变了脸色,仿佛想到了什么似的,寒着脸往她这里瞪过来。
琉璃气定神闲摇着团扇,听浣华绘声绘色说起方才见过些什么人。
珠帘尽头忽然响起一阵丝竹之音,原来来客都已就座,新封的定北王与夫人也已经到了,正坐在太子座下头一桌。此番定北王封王,按说夫人梅氏也该顺授个王妃才是,哪知并没有,只是依荣禄大夫的品级封了个一品诰命,也不知什么道理。
琉璃隔着珠帘打量这定北王,这是她头回见着他真人,上世她死时他还在北边儿打仗,只听人说过他身段极魁梧。如今虽是隔着珠帘相见,竟也看得真切,果然一看便知是个久经沙场的武将,就连和颜悦色时也带着几分说一不二的气魄。
庆禧帝与众人致辞:“今日是中秋佳节,朕与皇后,要趁此良机为新封的镇国将军指婚,想来众卿早已知道了……”
琉璃自然也是头一回见圣上。这位斩杀了徐师叔家一门百余人口的刽子手,发须已有些花白,虽然腰背已有些微弯,但是目光依旧透着果决。琉璃一面听着庆禧帝说话,一面关注着毓华那边动静。这时皇后已经拿出了一份看中意的闺秀名单,正交给庆禧帝过目。皇后每读一个名字,场中被点到名的闺秀就需要站出来走到庆禧帝与皇后面前站定。
名单一共有十个人,第三个就是毓华。
不得已将散发胡乱塞进了发髻的毓华慌忙站起来,走到皇后跟前行了礼。随着她的走动,底下人皆不由的低声议论起来。这么多双眼睛瞧着,怎么会看不到她凌乱的头发?庆禧帝皱了眉,卷起名单正要斥责,皇后率先沉下声道:“何毓华,你这妆容是怎么回事?!”
毓华猛地一震,不由自主跪了下去。但是因为腰间的不适,下跪的姿势也显得很别扭。
皇后厉斥:“你就顶着这么一头凌乱的发髻来见圣上与本宫?!”
毓华咬着下唇叩头:“皇上恕罪,娘娘恕罪!”
这个时候说什么理由都是错,她倒也明白这个理。
珠帘那头的朝臣听得皇后训斥,也渐渐沸腾起来,好些人都在往这边张望。而最焦急的自然是何府一众老爷并老太爷。老太爷站起来,急步走到皇上面前,一看地上跪着的毓华,也不由惊得呆住,转而朝庆禧帝跪了下去。
“皇上恕罪!娘娘恕罪”
庆禧帝将名单往旁里一扔,道:“先将她带下去!”
老太爷惊惶地望着毓华被带走,颤抖得说不出话来。皇后娘娘倒是缓了缓颜色,说道:“何尚书年纪大了,先回座罢。”
老太爷这才又谢恩起身,颤巍巍回了座去。
女眷这边也早就炸了锅,齐氏梁氏聂氏皆都面面相觑露出懊恼之色,面对四周异样的目光却又只能强装镇定。浣华也慌了,口里喃喃直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唯一从容的也许只有琉璃,她冷眼瞧着,一面拿了颗金丝瓜脯放进嘴里。
也许她一直都想错了,她曾经以为何府长房始终是她名义上的家,长房强大了将来也会给她间接地带来一些好处,所以不遗余力为毓华的婚事出谋划策,一方面自然是想着早点打发她出门,好专心对付余氏,另方面自然也是想长房能够攀上祈府这棵大树,以致于实力上能够与三房平衡。可是现在事情却不是这么发展,何毓华就算嫁到祈府,长房最后就算风光大胜,她们又会记得琉璃什么好处?
所以她的未来跟长房的荣衰没有丝毫关系!她的未来在于她能不能给予别人荣衰!
何毓华被拖下去,皇后又在往下念名字了。两边人俱都紧张着,担心着这十个人里会没有自己,又担心着自己仪容会不会也有不周整的地方。而另外还有一些人,也有着内心里一些顾忌,由衷地不愿意自己府上的姑娘被选中。
终于余松如上了去,阮祺儿也上了去,一连九人,竟个个是当朝权要府中的贵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