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半晌,皇帝才不抖了,将信又看了一遍,云迟留信虽简短,但是该说的他已经在信中说了。五年前的穿河谷大水,半年前的西南境地之乱,两个月前的北地黑龙河决堤,如今的北安城瘟疫,都是背后有一双或者几双手,在祸乱南楚社稷,形势严峻,背后之人已泯灭人性,他一定要去北地。
他不瞒父皇,此去北地,他是有私心,因为他的太子妃在北安城,倾轧在瘟疫中。但同时,北地数万百姓,他身为太子,也不能坐视不理,不能将他该担在肩上的责任为救百姓出苦海的煎熬倾轧都悉数给她的太子妃去做去为去担负。她已经为他做的够多了,不能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他还忍着不去她身边。
他让他父皇代为相瞒,同时,也让他父皇谨慎堤防,他已做了安排,云意贴身护着他,不得已之时,皇宫和东宫都有密道。
他做了最坏的打算,最好的安排。
皇帝深吸一口气,又深吸一口气,许久,依旧是头脑懵懵心口疼的厉害,看着面前的云意,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若是他早知道,他说什么也不会让他去,但是云迟显然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如今是留书离京,让他拦都没法拦。
他承认他为自己选的太子妃花颜是能帮他分担的女子,多大的乱局,她也能不惧,但这样的女子,有千好万好,但有一样不好,就是让他的儿子太入心了。
入心的结果,就是离不得她,甚至比他自小受教导该担负在身上的江山还重。
他自诩是一个明智开明的皇帝,尤其是对他儿子的教导上,他可以说对不住甚至有愧那些儿子们,但是唯一的太子云迟,他却从来不生拦硬阻他想要的。所以,他选花颜为妃,他虽觉得有不尽人意的地方,但还是多数支持他,也挺喜欢花颜。
但是如今,在他心里,她比江山还重,让他还是极其不舒服。
但这不舒服又被理智压制着,也能理解,毕竟花颜待云迟除了早先一门心思千方百计要悔婚外,自从答应嫁给他后,便对他真是千好万好,为他做的那些事儿,无论是西南境地,还是如今北地,他也知晓几分。
云意等了好一会儿,都不见皇帝开口说话,他抬起头,看了皇帝一眼,试探地喊,“皇上?”
皇帝打住翻滚的想法,吐了一口浊气,问,“他是什么时候离开京城的?”
云意垂手回答,“殿下是昨夜子时。”
皇帝想着昨夜子时就走了,就算他有心想追回,也追不回来。他脸色难看地说,“即便他突然病重作为幌子,但不露面,藏在东宫,有朕帮着隐瞒,也掩饰不了几日。过几日,朝臣们就会觉得不对劲。”
云意点头。
皇帝镇定下来,对他道,“不过幸好这些年他在朝中立了威严,几日后,若有人想要轻举妄动,也得掂量掂量。”话落,他长叹一口气,“罢了,暂且先这样吧。你就依照他所言,跟在朕身边吧。”
云意颔首,“是。”
皇帝虽有暗卫,但是此时也不敢大意,云迟不在京城,他的安危尤其重要,只能听从了云迟的安排。
皇帝在内室中待了许久不出来,侯在外面的人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状况,听不到里面的动静,都暗暗地猜测着。
不过这时谁也想不到云迟已不在东宫,更不在内室,更想不到云迟有这一手安排,皇帝在内室中对着的根本不是云迟,而是他的一封留书。但这事儿只有东宫的人和皇帝知道,王公公都被拦在了外面。
皇帝又询问了云意一番太子都带了何人,听闻他将东宫暗卫带走了大半,放了一半的心。他也没急着出去,而是坐在云迟的内室想着到底是什么人藏的这么深,要危害南楚的江山社稷,为何一直以来就没察觉呢?
他在内室中坐了许久,眼见一个多时辰了,他才看了一眼更漏,站起身,出了内室。
当然,他的脸色比来时还不好,一时半会儿也缓和不过来。
王公公见皇上出来了,连忙上前,最后察言观色的他试探地问,“皇上?殿下他……”
皇帝看了他一眼,面色显而易见的苍老疲惫,又看向外面来探望的朝中重臣们,一个个都忧急如焚,看起来十分担心太子,看着都忠心耿耿的模样,他心中更添郁气,沉声说,“太子连日来劳累,染了风寒早先没当大事儿,如今操劳成疾,病倒了。”话落,他向外走去,同时摆手,“众位爱卿都散了吧,让他好好休养。从明日起,朕理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