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铺是四家分铺里最不好的一家。
一来,是位置不好,京城的西边全是做下脚活的苦力人,很多人病了舍不得拿钱抓药。
二来,掌柜也不思进取。
长风药局四家分铺的管事每三个月就要在离家的后院聚一次,收支分红,铺面情况,样样都要向离尺呈报。
是人,就总有攀比之心。
西铺别说跟长风药局比较了,就是跟南北东任何一家相比,起点就差了不止一个台阶。
同样是掌柜,他却呆在西铺,自然心怀不满。久而久之,也就破罐子破摔。
这是从云姨娘的话里听出来的,掌柜姓孙,叫孙察,原本是慕容家的管事。
慕容家以前的长公子,是和阳公主的驸马爷,家里的老爷倚仗儿子的身份,扶摇直上,在朝廷里拜了银青光禄大夫。
但后来被查出贪赃,慕容家的老爷被革了职,他这个做账房为了逃避牢狱之灾,赶紧舍下慕容家管事的肥差,来长风药局领了西铺打理。
慕容家的事,离盏很清楚,当年慕容一氏是何等的兴旺,以至于顾越泽都和慕容家走得很近。
孙察在慕容府当管事,府里前前后后都是他在打理,应当见过不少大世面。后来在西铺领了差,落差肯定是有的。
而且慕容家出事之前,他就溜之大吉,可见这人早就听见了风声,平日里就是个机警聪慧的人。他若真的要好好打理西铺,不说比南东北三家要强,但怎么也不至于憋屈到连人家一半收入都没有的程度。
再有,云姨娘说,听离尺有几次暗暗的抱怨几回,这西铺的收入太低,低得有些离谱,离尺怀疑孙察做了假账。但是奈何一直揪不到什么太大错处,加之西铺本来生意就最差,便只好任由他去了。
所以,离盏接下这西铺,棘手的事情还不少。
这就是个蛀虫满身的废旧摊子,不然老太太也不会这样轻易就给了她。
“前面就是了。”巧儿指着主街正中央。
离盏打望着周围的地势。
纵然城西都是穷人家住的地方,但铺面在临苍街的正中,一点也不偏,不愧是长风药局的分铺。
只是这临苍街十分的破旧,地上的石砖很久都没重新铺过了,踩成一段一段的凹凸不平的嵌在淤泥中,得亏这几日都没下过雨,要是雨天来,这一脚踩上去,泥水准要溅在身上。
再看看这邻里做生意的,开当铺生意倒是很红火,人们着急的捧着东西进去,兑成银子出来。
再就是卖粮食的,卖素布的。卖胭脂水粉的就瞧着一家,铺面还十分的小,里面的人拿起那些算不上精致的胭脂水粉,左挑右看,最后只买一样,或是逛一圈就出去了。
行情的确很差。
离盏上辈子没怎么到西面来过,鬼医又一直住在深山里,所以,这算是她第一次真正见识到京城的贫民窟是什么样了。
三人渐渐走到街道的正中,一家还算宽敞的铺面赫然眼前。
招牌挂得很高,上头黑色底,红色的字,题着“长风西局”,两个大红灯笼纷挂两旁,已经被雨水洗褪了鲜艳的色彩,长久没有更换过,又沾了风里的泥沙,显得死气沉沉的。
站在门里往里一看里头只有一个穿堂小二,慢腾腾挥着扫帚,很是疲懒。至于大夫和掌柜,一个也没瞧见,想来是没什么生意。
“西局怎么很破旧,还不如长风北局的一半大。”巧儿抬头看了一眼,眼里满满都是失望。
三人正准备进去再看时,忽然一个妇人抢先从他们面前跑进去,怀里还抱着个婴儿,面色很是着急。
“你们行行好,救救我这小孙儿吧,已经一个月了,还是不见好啊!”
妇人说话操着浓重的地方口音,不像是京城本地人。
小二回头扫了妇人一眼,杵着扫把站直了身子。
妇人穿着补丁的衣裳,裤子短了一截,脚踝还露在外头。对女人来说,露脚踝是极不体面的事情,她家里应该十分困难。
“走走走,不是让你别再来了吗。”小二不耐烦的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