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斗金楼,万两银子都有人赌过呢。”
离盏只摇着手里的银票,轻轻的说:“有,还是没有?”
“我来!”人群里突然有人拍案而起,那人穿一堇绿马褂,衣襟扣上缀着一圈白狐狸毛,左手大拇指上带着翠幽幽的翡翠扳指,头上白玉压冠,很是端方。
这人穿得体面,生得也不错,按道理,不是官宦子弟,也应该是商贾上等名流了,她却十分眼生。
“好好好!”旁边人的鼓掌,他走过来,途中不时有人站起像他揖手,“白大人!”
“白大人的六博玩得最是精妙了!”
“我说,白大人,您同这种土包子较什么真?”
“这不是较真,这是让他们外地人长长眼,莫不然还以为我们京城连玩个五百两六博的人都没有了。”
离盏看着他风度翩翩的走来,心里沉了一下。
白—大—人?
在朝为官,能叫众人都喊都出名,叫得“白”这个姓的,就只有宰相白照芹。
这些人好像都很熟悉他,也很爱巴结他的样子,他是哪个白大人?她怎么自从没见过?
离盏细细的打量了他一同,他眉宇间有这么点轮廓,和白采宣隐隐相似,他该不是……
他该不会是白家刚刚回京提任的嫡长子,白严忠吧?
……
糟糕!
离盏心里猛的一沉,很是后悔没有将火头给她准备的猪毛胡子给贴上。
这厮虽年少就出了京城,可他的名声却留了下来。
什么三岁能作诗,七岁会观星咯……这些急算是奉承白照芹胡扯的吧,但他的的确确是在十三岁那年就中了举人的。
十三岁!
这样的人,不聪明才是怪事。
思虑间,转眼人已走到他面前,她朝他揖了揖手,声音压得愈发低沉。
“他们唤你一声白大人,难不成您是白相家的大公子?”
“鄙人不才,白严忠。敢问兄台贵姓?”
“公子日理万机,也记不住我等名姓,不提也罢。”离盏撩着大氅坐下。
旁人都等着看好戏,有些几个干脆骰子也不赌了,站在近处围着。
“咱们白侍郎可是玩六博的行家,来斗金楼一把都没输过,正愁无人敢和他玩,你这小公子可有意思,捧着五百两银子往老虎嘴里送。”
这么厉害么?
小厮端来棋盘,二人对坐。
这六博是赌坊里最有门道的一种玩乐。
笨的人不敢玩,普通人玩不来。
棋盘乃方形,盘面刷黑漆。
棋上共有十二棋,六棋白,六棋黑,每人六棋。局分十二道,中间横一空隔为水,放鱼两枚。
棋到水处就吃鱼,食一鱼得二筹。
玩的时候先投箸,后行棋。
博箸是用半边细竹管,中间填金属粉再髹漆而成,剖面呈新月形,这样投掷时就能够正反不同,便出现不同数目。数目越大,行棋越远。
双方各在棋盘自己的曲道上排好六枚棋子。
棋子进到规定的位置即可竖起,改称名为枭。
枭棋入水,就可吃掉对方的鱼。
每牵鱼一次,就获博筹二根,连牵两次鱼,获得博筹三根,谁先获得六根博筹,就算获胜。
简单的说,就是要尽快自己普通的棋子竖起来便成枭,或杀掉对手的枭!
离盏本是想大杀四方,杀得这一楼的人都不敢同她赌的,这才好把黄三窟喊出来,有底子叫嚣叫嚣,顺便看看这隔间里到底有没有她的线人。
可是……半路杀出个程咬金,真是冤家路窄,连查个案子都能碰上他们白家的人,倒霉透了。
白严忠娴熟的摆好棋子。
小厮本要掷采,白严忠却直接让她先行。
这是在小觑她……
离盏忍着气,先投箸,数大,行得远。对方也投,数更大,行得更远。
一来二去,她发现白严忠下棋确有自己的一套,外加运气也不错,连牵了她两条鱼。
她很少遇上这样的对手,有些慌,以至于她投箸时都有些失神。
“不愧是白大人,六博之中无敌手啊!”
旁人不住的夸他,就等于是在贬她。
她深深吸了口气,黎盛同她玩六博时,经常说的一句话渐渐在耳边回响。“盏盏莫要骄傲情敌,只要我枭一子不差,你牵走的两条鱼迟早要被我牵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