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个大夫,同林大人家的小姐是怎么认识的?认识多久了?什么关系?”
离盏沉了口气。
这个问题看起来寻常,但必须得答得圆满才好。
若是相识机缘不够自然,或是过程不够丰盈,那就等于把林芝也拉下了水。
“秋猎上林大人受了伤,是我第一个下马诊治的,当时陛下也在场。林大人感激民女,碍于腿脚不便,就让林芝送来谢礼,我二人便是这样认识的。再加上我们年岁差得不多,见面如故,十分投缘,经常约着一起玩马吊牌。一来二去,成了好友。今次殿下的生辰宴,便是林小姐几日前同我打牌的时候,无意透露的,我自己想去,便求着林小姐稍上我。”
此话细听下来,毫无不妥之处。
钟佩提笔就在案卷草记一二。
这时,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从花廊后头窜了出来,手里也拿着案卷。
离盏瞥头看了一眼,认出此人。
他是大理寺少卿,是钟佩的部下。
寺少卿提着案卷跑到钟佩面前,小声耳语了一句:“大人,柳衍的尸体已经验过了。”
“好。”钟佩不动声色的拉着寺少卿走上阶梯,到了上席。
柳家人既见寺少卿所来的方向,又依稀听见寺少卿说了“尸体”二字,情绪立刻激动起来,跟着就围到上席。
诸人把皇上案几上的瓜果菜品全都端离,匆匆用手袖擦过以后,便把案卷平铺在案几上。
这回柳媚如不敢再大吼大叫的,她挤在前头,看着案卷慢慢展开。
一幅拟仿现场的图纸惊现眼前,她看着那倒在地上的人儿,胸口透着一个小小的窟窿,地上压着一滩墨色的血迹,捂着嘴呜咽了两声,就忍不住哭了出来。
这回,柳思怀也忍不住,悲怆得两手指抖,攒着袖子拉着钟佩问:“钟大人,我什么时候能见我的女儿!”
钟佩安抚道:“既已做了记录,很快很快。我们不妨先听寺少卿怎么说,待会我再去察验清楚,如无错处,自会把柳小姐的遗骸交给留大人。”
柳思怀强压着悲愤,看着寺少卿。
寺少卿压力很大的清了清嗓子,指着卷宗道:“柳小姐是在后院竹林中的小径上遇害的。凶手是从背后动手,一刀刺入心口。按理,刺入心口,拔出刀时,应该会鲜血喷涌。但就周围的情况来看,除了柳小姐身上有血,地上有血以外,四周密竹并无半分喷溅迹象,可见此人不想让血沾染在身,所以,是慢慢退的刀。”
“不想让血迹沾身,难不成,这凶手真的又重返宴席?”
诸人回头,意味深长的再望了离盏一眼。
离盏不知他们在说什么,只觉得那目光无端寒人。
祁王突然从人群里挤进来道,“寺少卿所说不无可能。但如此推断,就与那小丫鬟提供的线索相悖了。”
白照芹:“喔?祁王何以如此说?”
“那丫鬟道,刺杀柳衍的是个黑衣蒙面人,既然凶手黑衣蒙面,又何须为了担忧鲜血喷溅而慢慢退刀,蹉跎自己逃走的大好时机。即便他是席上宾客,要重回宴席,那换下黑衣也足以应付了。”
“祁王说得也有道理。”寺少卿道。
钟佩见白照芹脸色不好,便从中和稀泥:“既是如此,那要好好审过那小丫鬟,辩清她有没有说谎才好论断。此事先暂且按下,你发现什么线索没?”
寺少卿答:“有,从伤口的深浅还有形状来看,刺进柳小姐身体里的,应该是把短小的匕首。”
“短小的匕首?”白照芹道:“匕首便于携带和包藏,看来这些离席的宾客,钟大人要好好盘查盘查了。”
“搜!”
“是!”
大理寺的人得令,即刻派人上前搜查。
女子虽然换了女官来搜,但当着众人的面被人摸一遍身子,终究觉得屈辱。
离盏愤愤然的抿着唇,盯着白照芹。
白照芹不遗余力的看着她浑身上下被人捏揉一通,一张老脸阴鸷的浮起一丝嘲谑。
“禀皇上,禀大人,搜过了,都没有。”
白照芹:“正常。行凶之后,弃凶器而遁之十有八九。”
钟佩即刻转身朝着祁王恭敬的拜下一礼,“殿下,凶器乃重要线索,如今搜无所获,或许就如白大人所言那般,是被弃于王府某处。还望殿下能够……”
顾扶威打断了他的话,“我说了,此案全权交给刑部处理。如今大理寺转而接手,那便由钟大人说了算。王府上下,您爱搜哪处,搜哪处。”
顾扶威的话爽快得有些不大客气,引得钟佩讪讪的笑:“多谢王爷体谅。”
钟佩唤来下属,叮嘱道:“细细的搜,除了匕首以外,还有蒙面黑衣,任何蛛丝马迹,不得放过。”
“是!”
部下得令,即派遣了二十余人展开搜查。
但搜物不比搜人,需仔细得多。
祁王府又颇大,估摸着搜寻下来,怎么也要一个时辰。
祁王便索性让下人去膳房泡来茶水,又让人引柳家去客房休憩,一有消息,再立即知会。
只是柳家人作气不肯,执意留在席上。
于是,就这么空等了一炷香的时间,一下属突然惊慌失措的从画廊里跑了过来,“不好了不好了!”
诸人都没料到会这么早得到回禀,皇上撑在案几上微有困意,被这咋咋呼呼的喊声惊了一下,差点下巴从手掌滑下。
“有事说事,你叫喊什么?”钟佩厉声道。
那人跑到上席,伸手指着后院的方位,惊恐万状地道:“柳小姐……柳小姐的尸首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