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盏直白的话,叫寺正有些愕然。
倒不是以前的犯人没有说过这样的话,只是她是个女儿家,又生得这般斯文清丽,竟然把“出大恭”三字说得异常重,他楞了楞,即刻又捉笔写。
“你去的是哪个茅房?”
离盏不想说自己是朝北边去的,否则钟佩不仅有疑,还会问她路上有没有看见什么。
问题越多,她便越容易露出破绽,索性想把问题终结在此处。
“我也不知是哪个茅房。”
“无人引你去么?”钟佩根本不给她喘息思考的时间。
“许是我身份低微的缘故,出了前院,无人引路,我便径自往北的方向走,那头岔路很多,走了半响不见茅房,肚子又闹腾得厉害,又掉头往南,然后寻到一处院子有茅房,就进去了。事毕,又原路返回。”
“谁人可以作证?”
“林芝。她见我腹痛难忍,许是怕我出事,便跟上来寻我,我二人在前院微微靠北的方向遇见,就一同回去了。”
“你不是在南边如厕么?怎又会在北?”寺正问。
“寺正大人恐是没听清我方才所言,我刚离席时,就是往北走了一小段路的,既是原路返回,肯定又在北绕了一圈。毕竟祁王府这么大,未必南北交界的路都会通往前院,我也怕迷路,便索性多绕那两下了。”
寺正郁结。
钟佩面有疑色:“你既去了南边的院子,那你不妨告诉本官,那院子长成什么样?”
“院子里有一石桌,三张石凳。房屋有三间,正房,偏房,似乎还有间膳房或是柴房,我分不清,因为门关着,也没进去看。茅房蜿蜒在最里,旁边种了一颗老槐,大约这样。”
“你可要想清楚了,供词作假,是要入狱的。”
呵,她要撒谎,也会挑自己有数的谎来撒。之前在南院住过一阵,里面是何情形再熟悉不过。
要不是想着只是去上趟茅厕,不应描述得事无巨细,否则她能把什么角落里长了颗什么野草都给叫出名儿来!
所以,离盏并无半分骇色,慢慢抬起头来,与钟佩正眼相看。
“草民自然知道厉害,不敢说半句假话。南院是何模样,大人派人上祁王府看看便知。”
钟佩打量了她一眼,渐渐收起狐疑的眼光,但嘴上还是不松。
“你口口声声称有证人,但据你所言,林芝也是半路遇见你,并未从头到尾跟在你身边。你若往北去了后院,然后再返,谁又知道?所以,你不在场的证据,是做不得数的。”
“钟大人的意思,是我嫌疑很大?”
“的确你嫌疑最大。柳尚书说,你曾与柳衍有过节,前些日子曾当着她的面,毁了柳家的亲事,辱骂了柳衍,并当着柳衍的面把她贴身侍女的脸给打肿了。可有此事?”
离盏微微一顿,“有。而且此事造就,非是一朝一夕。”
寺正写着写着,听她这样说,不由有些好笑。她这意思是,和柳家还是宿敌咯?
这还是头一次看见嫌疑犯拿泥沙洗身,越洗越脏的。
钟佩眼里也露出几分轻视之意,端起茶来,提起茶盖在边上刮的“呲”一声响。“你说来听听。”
“我与柳衍起了冲突,无非就是为了同柳凤显的亲事。我起先与柳凤显相识,是柳凤显主动来找我求医的。他有极重的哮症,当时陪同前来的,还有绪王殿下,所以钟大人可以向绪王殿下求证。我缓和了柳凤显的病情,柳凤显便起了感恩之心,不知他回家同家里人说了什么,柳家人突然派了个奴才来我离家,在隔间里同我破口大骂,说是我勾引了柳凤显。
我莫名委屈,我是个大夫,不过治病而已,我又不是上赶着非要拉着他的治,柳家如此羞辱我,实在无礼得很。但我当时很懵,解释了对方也不听。自此以后,这误解就没解除过。但我不敢与柳家计较,也无力于柳家计较,专心打理着自己的药局。以为退一步海阔天空,此事会慢慢平去。哪只突然有天,柳衍登门,说已与离家谈定婚事,要纳我为妾。
我本无心于柳凤显。加之之前不快,我便知道柳家不是真心要娶我过门,不过是拗不过柳公子的央求罢了。我虽愚昧,但还不至于把终生托付给一个根本瞧不起我的人家。于是我断然拒绝。她家小丫鬟却不依不饶辱骂于我,说我不知抬举,除了美色,一无是处。我愈发觉得他们强人所难,欺人太甚,于是撕了礼单,给了那小丫鬟两个巴掌。气也出了,是我将她二人赶出了盏林药局。要说报仇,那也是柳家来报应我才对,最后一巴掌是我打回去的,我为何要纠结不下?”
离盏一口气说了好多,那寺正记得好生辛苦,待她说完,他还在龙飞凤舞。
钟佩被离盏反说得有些哑口,停了一会,才又问:“可我听说,你曾派家中奴仆,上柳家大门泼过狗血,说柳家以官压民,强霸女子。此举亦是报复,可见你没将此事完全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