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王性子沉稳,胸有大略,是个治世之才。只是他母妃身前不受待见,才没被立为储君。这三人里,他该是最不甘心的,找他的确稳妥。但绪王……我说句不中听的,他全身上下,就只有舌头灵光,从政没个勤准,不一定有这样远大的报复。”
林有谦略略沉吟,“再说那十三皇子……皇上的确宠爱他,但他今年才刚十四,跟个孩子无异。如果要游说后面这两位,难保不会倒戈相向。尤其是最后这位十三皇子,手中无权,他若想以后过得安生,恐怕还要俯仰太子鼻息。”
林有谦的话听着十分有道理,林衔和林芝脸上都不由凝重起来。
林有谦补了一句道:“端王虽是亲王,但要与整个东宫,加上白家和大理寺相抗,实在没什么把握。只怕端王犹豫不决,到最后也只会隔岸观火。”
离盏捧着茶轻道:“林大人所言有理。不过事有两面,一面向阴,一面就肯定向阳。大人看到了阴面,我看到的是阳面。我倒不觉得十三皇子和绪王有倒戈的可能。”
“噢,离小姐说来听听。”
“不知大人想过没有,倘若有朝一日,太子顺利继承皇位,一代天子一朝臣,朝中官员免不得要被重新洗牌。到时候,于他地位有威胁的人,他都可找理由轻而易举的削弱或者铲除。这就是宗室的常态,父辈一薨,兄弟相残。到时候端王免不了,绪王也免不了,那十三皇子更免不了。”
“这还是一帆风顺,顺利即位的情况下。倘若中间出过岔子,譬如有人抖出他经商一案。此等败坏名声,遗臭万年的事情,大人觉得太子会不会耿耿于怀,揪住不放?”
“新帝继位,地位不稳,此等大患,必要根除。”林有谦说。
“就是这个道理。等太子坐上龙位,势必会把当年知情的人通通都刨出来灭口。倘若我们曾游说过绪王,十三皇子,他私下里不难查证。只是皇帝没薨之前,他不好做手足相残的事情。但等他顺利即位,顾虑消除,这一切就有未可知了。”
林有谦大概懂了离盏的意思,犹如醍醐灌顶一般大彻大悟。
他豁然对眼前这医女刮目相看。
朝廷局势犹如一条泥河,下头的情况如何,你不身在其中,很难摸得清楚。
然而,离盏却比他这个在朝为官的人还看得透彻,实在有些匪夷所思。
“绪王平日里没个正行,但总归是个识时务的人。他皇兄是个什么样的角色,他心里门清着。黎家殁之前,绪王与黎盛走得很近,黎盛有没有造反之心,绪王应当清楚。黎家就是他的前车之鉴!林大人若拜访绪王府,袒露了此事,绪王即便拿扫帚把林大人轰出来,在太子那边,依然是存着疑的。他晓得,自己一旦知道内情,就没有退路。”
离盏低头抿了口茶,又继续淡然道:“至于十三皇子,的确年龄太小,大抵是没有这样的觉悟了。可他母妃静妃是个明白人,在皇后面前都很得护持。我们不必跟十三皇子谈,直接给静妃谈。静妃母家是户部的人,她父亲是户部张侍郎,即便她一个妇人拿不定主意,但只要咱们跟她有条有理的把厉害关系说清楚,静妃回头给她父亲透个信,我相信张侍郎不会拒绝。”
诸人哑声了半天。
尤其是林芝,她与离盏最为亲近,却也没发现离盏是如此心思缜密之人。
“离大夫当真的真知灼见,叫林某佩服不已。好,此事就这样定下,容林某先召集同僚商议,谁去跟谁商谈,还要有个先后之分,亲疏之异。”
“多谢林大人。”离盏放下茶盏,起身再拜。
“唉,当不起当不起,离大夫再勿要行此大礼,林某受之有愧。此事能不能成,还是另外一说。就算端王绪王,还有静妃那边肯帮忙,但太子有白家相助,势力终究太大。林某甚至担心,倘若把太子逼上梁山,他有可能密谋造次!”
紧接着林衔也道:“父亲说的是,黎家军收归太子所有之后,就盘在离京城不远的凉风坳口,走官道而至,不过几十里路就可抵达。京畿虽也兵强马壮,但大多jūn_duì 都是散伏在京城周边。若太子起了反意,出其不意,一举破城。零星兵力能难在一时汇聚成股,单靠城中禁军抵抗,怕是胜负难料!”
林有谦频频点头,“我等生死倒是无所谓,只是皇上安危尤为重要。群龙无首,便是大厦将倾,一旦出了岔子,孟月国只怕要山河动荡,百姓受苦!我等就成了千古罪人!”
“大人是怕太子出其不意对吧?那我们就更加出其不意!”离盏刮蹭着茶盖,轻飘飘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