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碍着旁人在场,她这一声叫出来,莫不是要被人当成疯子。
于是她半合眼帘,直至长长的睫毛在视线中盖住那张熟悉的脸。
可豁然间,想起那小小的盒子里装着的断首。
她亲自验看过,的确是哥哥的头颅。
哥哥已经死了,怎么会出现在西域,还是江南丝绸大户的儿子?
疯了,她大抵是想哥哥想疯了。
即便哥哥还活着,这床上的人被上官夫人一口一个“我儿我儿”的人,也不肯能是他。
但,这世上真有生得这么相像的人么?
双胞胎长大了,还肉眼可区分呢,她和哥哥从小长大,如今才几月未见,她竟分不开这个男人和他的区别。
从排山倒海,到一片空白,完全失了主意的脑子里突然迸发出一道若有似无的声音。
“你想和他再见面么?”
谁,谁在说话?
离盏四顾慞惶,大家都嘴巴紧闭着,用奇怪的眼神注视着她,根本没人和她说话。
“我只问你,你想和他再见面么?”
那声音陡然又重复了一遍。
离盏骇了一跳。
既陌生又熟悉,仔细回想,身边没有人说话会是这般古朽阴沉。但……她好似在哪里听过一般,只是着实想不起来了。
“去吧,破了谶语,你就能与他再重逢。”
似一语道破天机,离盏脑海里嗡的一声巨响,一树银花在她眼前眼前炸开,绚烂过后只剩无尽的白亮,明晃晃的睁不开眼。
她一下子像开了窍,梦境闯入了现实。
她想起来了,好像在梦里有个老头曾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说他知道顾扶威会找她来做天女,说她只要截开谶语就能和黎盛相见。
她梦到过很多次,很多很多次。
而今她就真的遇见一个和黎盛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真是邪门!
“天女?”
上官夫妇许久没得到离盏的答案,眉眼都愁到一堆儿去了。
“天女?我儿的病,可真是药石无医?”
“不是!”离盏近乎没有思考的脱口而出。
上官夫妇喜出望外,“那我儿是有的治了?”
阿木和巧儿亦望着她。
她强行镇定下来,十指在袖中一握,手心里全是水。
离盏尴尬的笑着,用手扶住了额头,抱歉道:”也不是,我方才有一瞬间忽然头晕,并不是看出了什么端倪。贵公子的病,我需得好好诊过才能下定论。“
上官夫人眼中流露出大起大落的神色,有些失望。“天女为了温宿的百姓,日夜操忙,待会回了知府,可要仔细休养才好。”
“嗯。”下人给她端来了凳子,她坐下,伸手轻轻拨开褥子一角,又牵起了男子的衣袖,摸上了上官瑾瑜的腕子。
那种感觉太奇怪了。
就如同死去的至亲又活了过来,·她不仅能看得到他,还能感受到他。
以前黎盛活着的时候,倒不觉得自己对他有多依赖。
可失去过一次,她便知道了黎盛对她何其珍贵!
那是种比她自己死去还要恐惧的别离。
现在能再次握紧他,她甚至都不想放手!
于是,本该很快理清的脉搏,她却耗费了很长的时间。
她借着大夫的身份,在了这具相同的身体寻找着久违的温存,像填补上了心间一块巨大缺口,让她找到了继续活下去力量。
甚至有这么一瞬间,她觉得余生都不再迷茫。
至亲在,家就在。
是以,诊到中途她才回过神来,强迫自己摒除杂念,仔细听上官瑾瑜的脉搏。
“突突突突……”
他的脉相沉稳畅滑,甚是健康。
真是奇怪……她给寻常人诊脉还能诊出些病人都不知道的小毛病来,然而上官瑾瑜的脉相却异常的蓬勃有力,毫无不妥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