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盏只是慢慢的放下那封信,眼里掩不住失望的同时,又挂着一丝慰藉。
“不是京城来的信。”
“不是孙管事的信?”巧儿转头看着阿木,“那还能是哪的信?”
离盏从囊里再抠出一粒虫干,扔在了小猫面前,那小猫便摇摇摆摆的扑上去吃。
“温宿知府写来的信。说是照着我的法子实施之后,瘟疫的蔓延情况有所好转。虽无法治愈病人,但从发病到死亡的时间确实拖长了。所以特派人送来这封信,一来略表谢意,二来更重要的是告诉我,我的办法是对的。”
“唉,我还以为.......”巧儿本是要抱怨的,见离盏也是尽力绷着一张笑脸,便没再往下说。
她最知道主子心里的想法,这一路没有一天不盼着京城的消息,唯恐皇上查起叛乱的始作俑者来,牵连了林家和端王。
“有温宿的来信,我也很高兴了。这一路几百里,路过瘟疫城镇无数,我都束手无策,今日看来,倒算是有些进展。”离盏如是说着,随后扶着脑袋思忖道:“阿木,你去把康宁叫来,就说我饿了,想提早同晚膳。”
“是。”
半个时辰不到一点,康宁果然来了。
一群女婢鱼贯而入,将各式各样的糕点和菜食摆了一桌子,看式样,大都合她胃口。
只是那些女婢.......怎么说,一个个都蒙着脸,有些瘆人。
倒不是西域人蒙脸有多奇怪,但少女蒙脸需得用半透的纱巾才有美感,她们却用厚布叠了两三层挂在耳后,看着便不舒服。
“天女请用。”康宁为她布菜。
看得出来,康宁是提前学了些中原宫廷规矩的,只是做的时候又有些瞻前顾后,不大熟。
“康宁不必麻烦,我让随侍的丫鬟照顾我用食就好。”
康宁缩回手,端端的跪在一旁。
见着巧儿十分熟巧的将离盏喜欢的吃食一样夹了三筷子,放进了碗里,另又为她盛了鸡汤,搁在旁边放凉。
离盏慢条斯理的吃了两口,装作随口一问,“听说西域之前分为三十多个小国,各有各的风俗,我来时见过有西域女颇爱蒙面,但却未曾看过如王庭里的婢女一般,蒙的这样严实的。这可是祁水的风俗?又或者宫里的规矩?”
问话间,那一行婢女毫无表情,根本听不懂离盏的问话,倒是康宁有些为难。
“噢,看来既不是祁水的风俗,也不是宫里的规矩。”
康宁讶异的抬头瞧向离盏,似乎没料到她能一眼窥破。
犹豫了之后片刻,解释道:“回天女的话,这也是近半月才有了这样的规矩,因为祁水也染上了瘟疫。统督大人下令,除了贴身侍奉主子的奴婢除外,别的下等奴婢,一律要以布盖脸。端茶倒水之前,还要用药水净手。”
“啊?”巧儿捂着嘴,很是意外,毕竟今日京城一派祥和之气,哪里像是染了瘟疫的样子。
“怎么染的病?”
“马缰那边传过来的。”
“隔着一座雪山呢,梁国的难民竟也顾险阻跑到了这里?”
“马缰的瘟疫闹的厉害,城里据说死了十之有九,梁国早下令封城,却唯独在东门旁露了一个小小的狗洞。那些难民无处可去,夜里偷偷从狗洞里钻出,往祁水逃。殿下察觉不对,下令封住祁水的西城门,一律不准人进出。那些难民就一直拥堵在外,直到半个月前,人越来越多,居然累起了人墙,半夜里爬了几十人进来。”
“那便糟糕了。”离盏拧着眉,放下碗里的菜,喝了口巧儿递过来的鸡汤,“当时殿下不在此处,守城的将士一定为难。杀吧,那是平民百姓,一旦动武,梁国就有开战的借口。不杀吧,难民跑进来传染了瘟疫,又是一场灾祸。”
“那看来是没杀?”巧儿问。
康宁点了点头,“确实没杀,城里后来就陆续有人染了瘟疫,好在前后加起来也就六十几人左右,全都隔在了北角的大月寺里照看,天女不必担心。”
离盏用勺子搅动着汤水,眼里波光流转。
不必担心?
每个城镇的瘟疫刚开始时,都是那么不起眼的几例。最后由近到远,由少到多,但凡有了十个以上的感染者,便没有哪个城镇能逃脱得了蔓延的结果。
倘若祁水真的就只有区区六十几人,那为何在王庭里的下人也要这么严阵以待?
离盏心里隐隐有了预感,总觉得祁水的灾祸也要渐渐开始了。
否则,顾扶威为何路过别的瘟疫城镇都没做丝毫停留,而是火急火燎的就往祁水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