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扶威手里提着一只不知从哪弄来的手炉,又丑又旧,估计是临时跟那个下属要来的。
他一边提着走过来,一边说,“有事耽误了。”
“殿下!”淼淼听见声音,撇开离盏撒腿跑了过去。
这些日子,顾扶威时常照顾小猫,遂与经常和猫玩耍的淼淼处的颇熟。
离盏潜心研究瘟疫,只知他俩熟,却不知道熟到这种地步。
只见淼淼跳起来,顾扶威就自然而然张开双臂将他接住。
离盏微讶,顾扶威从没对谁这样和亲近自然过,在旁人眼里,他从来都是生人不近。要是叫别人看见他搂着个半大不小的孩子不放,指不定要胡思乱想什么。
比如私生子之类。
离盏连忙喝斥,“淼淼,下来!”
淼淼恍若未闻,“殿下怎么才来,师父不高兴很久了。”
顾扶威瞧着离盏,“噢,是么?你师父她怎么个不高兴法?”
“你看那株可怜的杉树,皮快被她剥光啦!”
离盏也砖头望去,活见那老树赤裸着一圈环身,顿时有些羞恼。
顾扶威笑呵呵的搂了搂淼淼,将他放了下来。
他提着暖炉走到离盏面前,将小炉子递给她,小心翼翼的窥着她的表情。
“你这样看我做什么?”离盏问道。
“我……看你冻着没。”
要看她有没有被冻着,为何不看她的手?一直低着头盯着她的眼睛看,分明就是看她有没有生气。
看来那辆马车的事还让他困惑着,他又不敢直问,怕在她眼里成了做贼心虚。
离盏用娟子把表面粗糙的手炉裹了一面,抱在了腹前。“我以为还要等上些时候才能见到你,那边都安排好了?”
顾扶威的表情恢复了肃紧。“嗯。我来得本就早。”
“亭长在你跟前问话,我也没个人掌事好打听的人,随意叫了两个做事的下人来问,也不知听得全不全,只晓得病患都跑得差不多了。我就是觉得奇怪,怎么突然就暴*动了?可是亭长近来苛待了他们?”
“没有。”顾扶威断然否决,可否决了之后,又什么都没再补充。
“听说士兵捉到了两个病患,有没有拷打出什么来?”
……
顾扶威面色隐*晦。
“你若知道什么,不必瞒我的,我不是那么不经事的人。”
顾扶威将信将疑的望了她一眼,眼睫轻轻敛上,他走近离盏身旁,夺了她手里的纸伞替她撑着,二人在死气沉沉的院子里绕圈踱步起来。
“近来密斯郭死的人多。”
“什么意思?病死的?”
“嗯……”顾扶威一手撑伞,一手慢慢摸索了捉住了离盏的腕子,“冷天收人了,每日抬出去的都在十人左右,新隔离进来的人更多,二十二十的往里送。”
离盏手心一紧,被顾扶威攥住,男人略待薄茧的五指轻轻的插*入她的指缝间,不留隙的扣住。
离盏的手劲得了依托,不自觉紧紧抓了他一把,才松开。
这数目太大了,方才叫来问话的两个下人不知道厉害,只当正常,没把数报给她。
可她作为大夫却晓得,两百人里因温度的变化,多死个三两,多来个七八,都是正常。
但每日死十人,隔离二十几人,这样的数目绝非寻常。
顾扶威是将她作为天女把她带到西域来维稳瘟疫的,尽管得了瘟疫凶多吉少,但微末的希望在得了绝症的人的眼里总会无限放大。所以他们才能乖乖的待在密斯郭里,指望着能活下去。
可如果他们彻底绝望了呢?事情就另当别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