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揉揉额头,车速慢慢降下来,行驶得很平稳。靳予城递来一瓶水,衬衫袖口挽在手肘,露着线条健实的小臂。手腕上表盘指针指在快十二点的位置。
我迟疑着接过来,拧开瓶盖喝一口。想了半天,脑子里竟然什么都没有。
“这是哪里?我……怎么了?”
“想不起来了?”他微皱着眉转过头,那张脸好看却也冷峻。
我愣愣盯着他,绞尽脑汁,才依稀冒出点先前的印象。
空无一人的走廊,安静的房间,还有掉在地上的套套……脸不由立刻又红到耳根。
“我,是晕过去了么?”
靳予城点头:“姓贺的说刘总找我有事,让我去302等。没想到,等来的是你……你好好想想,是不是喝过什么不该喝的东西?”
不该喝的东西?我心底一提,忽的想起上楼前的事。
“别的……倒没有。只喝了贺经理给我的半杯酒……”
话音没落,他猛地往方向盘上一把砸过去,低咒:“那混蛋是往里面下东西了吧?今晚还真是好戏连台。这帮人我看是烂完了!”
语气很冷,听得我脊背发凉。
除了贺云翔,大约还指李硕。确实,今晚一出出一幕幕的活像一场荒唐的闹剧!
贺云翔让他去302,又非要让我去送那些玩意,还往酒里掺东西……事情再明显不过,几乎确凿无疑。他玩这些伎俩,大约想用这招巴结贿赂他。而且一连串行动驾轻就熟的,看样子也
不是头一回干这事了。
车轮似乎碾过一个小坑,略微弹跳了一下,我下意识去抓扶手。身旁的人眉头皱得更紧,一贯淡定的嘴角也抿成一条线。双眼暗沉得和车窗外的天空一样,不见半点光亮。
“报,抱歉……”我偏过头,不知为什么觉得有些愧对他。
“你有什么可抱歉的?该惭愧的应该是那个毫无底线的混蛋。”
靳予城很少这么直白骂人,看来是真生气了。
头仍有点疼,眼前也不时晕晕乎乎。我靠进座椅,瘪瘪嘴:“幸好,遇到的人是你,不是别的什么人……”
他磨着牙根,握紧方向盘的手依稀暴起青筋。
确实,如果对面的人不是靳予城,如果是随便某个别的男人,恐怕我现在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我以为贺云翔说的重视客户,顶多是让我去讨好奉承。万万没想到,他能直接给我下药,当场把我给卖了……心一阵阵收紧、一阵阵后怕。这么大一家公司,身居高位的总经理竟然干得出这么龌龊的事!
越想,手心就越抖得厉害,又忿恨又委屈。
“小宛,你真的还要在那儿干下去?”
靳予城沉沉一句话问住我。
想到这些日子受姓贺的指使,被他压制,被他不分青红皂白动不动就一顿责骂,甚至还……我确实不想再多待一天。可不要这份工作,又能去干什么?
再去依赖他么?
也许确实如他所言,对他来说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提供我需要的一切。可两手一伸跟他要钱,我一时半会好像还做不到。
“别干了,辞职吧。我——”
“靳总。”我抿抿唇,抬头望向车窗外不停闪退的一盏盏路灯,“我会考虑辞职的。不过不是现在。起码,得跟完你这笔单子……”
“订单的事就别提了。”他看我一眼,微叹着声音低了点,“要不是你这么倔,我也不至于找上百德。说实话,这几百万我宁愿直接给你,也不会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了。”
我一愣,没想到他这么痛快承认一切,支支吾吾说:“平白无故,我为什么要……要你的钱?”
“我就知道。”靳予城话音更轻,一只宽大手掌伸过来,覆上我的手背。
手指被他轻轻握住,我僵得不敢动。他一手把着方向盘,一手拉着我,很久没松开。
车前行的方向是我的住处。午夜路上几乎没有车流,一路只有灯光陪伴。我们都没再说什么,车里静得只有引擎低沉的嗡嗡声。
突然有种奇怪的错觉,好像我们从没分开过,似乎还在延续那个雪夜回家的路。
到家。我解开安全带要下车,他侧过身看着我,这才沉沉吐出一句话:“交给我吧……明天,让姓贺的给你个交待。”
我迟疑着,虽然完全不知道他打算做什么,也还是点点头。
“交给我”三个字是耳熟的,他对我说过不止一次。一个人走了这么久,如今再听到这三个字,我说不清是种什么感觉,只知道此时此刻,我以为的那层冰面仿佛已经荡然无存了。
(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