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点,正是夜最深的时候。
医院走廊里灯光惨白,空气中弥漫着生死场特有的味道,沉闷,苦腥,挥之不去。
许沁双手习惯性地chā回兜里,穿过空无一人的走廊,走进办公室,站定。她低头凝视脚上脏wū的鞋,眼里露出一丝嫌恶。她眉毛皱起来,觉得恶心极了。那泥水血水仿佛能穿透鞋面,从她脚背渗进身体。
许沁迅速坐到椅子上,脱下鞋子扔进垃圾桶。袜子是干净的,她熟视无睹,扯下来扔进垃圾桶,又拉开抽屉,扯出湿巾,用力来回擦脚背,擦到皮肤发红像要擦破皮才停下。
许沁平静下来,缓缓地tiáo整一下呼吸,扔掉纸巾,打开柜子,换上备用的鞋,转身走到洗手台边,开水龙头,打肥皂,搓擦双手,冲去泡沫;再打肥皂,搓擦双手,冲去泡沫,如此往复三次。
许沁有条不紊地做完这一系列动作,从白大褂口袋里摸出手机看一眼,四点十分。窗外漆黑一片。
急诊室里安安静静,仿佛这一夜终于要平安过去。
手机上有一个未接来电和一条短信,来自孟宴臣:“周末回趟家。”
许沁从黑掉的手机屏里看见自己眼窝微陷。她已经连续工作22个小时,整个人都麻木了。
许沁手放回兜里,食指轻敲着烟盒和打火机,瞟一眼墙上的“请勿吸烟”标志。
她盯着那标志看了一会儿,勾了勾chún角,起身走去阳台。
许沁倚在栏杆上,在夜风里点燃一支烟。
抽到半路,身后传来喊声:“医生!”
许沁起身把烟掐灭,关上阳台门,回到室内洗了三遍手,刚关上水龙头,一个邋邋遢遢满身烟灰的男人冲进来:“医生,帮帮忙!”
许沁上下扫视他一眼,无明显外伤:“你哪儿不舒服?”
国字脸男人上气不接下气,摆手:“不是,我兄弟,他——”
正说着,三四个脏乱不堪的男人踏进门,周身一股刺鼻的烟熏味和汗臭味。这群男人统一着军绿sè背心和裤子,各个身材高大结实,却一个比一个不修边幅,膀子全露在外边,沾满黑灰,不知是哪个建筑工地上搬砖来的。
国字脸男人喘一口气,指身后;许沁看过去,一片男人的身体,汗背心裹着,一时倒也不知他在指谁:
“他,他牙疼得特厉害。”
许沁顿时就停下脚步:“牙疼?”
国字脸男人还在指:“医生,你过来看看他……”
许沁打断:“急诊没有牙科,去门诊挂号。”
“门诊现在没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