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hubao888.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或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越过这道门便是博物管的行政区和库区。幽长的走廊顿时安静下来,淡黄的灯光洒在铮亮的地板上,足音跫跫,带着回声。在路上,冯新华介绍说:
“我们正在走向博物馆的库区。我是保安,希望你以人品担保你不会乱碰馆内的东西。”他指了指路边摆放的一尊佛像说:“别看它没放在展厅里,这个东西是宋代的。”
那是一个残破的头像,鼻子已经不见了,蓦然摆放在红木支架上,有股罕见的沧桑。
“想当年,红卫兵真是干了不少的坏事呢。”冯新华说道。
走廊上有几间办公室的门是虚掩的,明亮的灯光从里面s出来。冯新华说得不错,这里果然有夜间上班的研究人员。
过了一会儿,冯新华忽然站住,说道:“我已经替你打听过了。最近a省博物馆和我们交换展出一批藏品,是明清时期的玉器。贺兰先生这一周都在库房里做研究。库房马上就到了,进去之后和他怎么说,想好了吗”
“嗯……我就说我是您的表妹,对古玉非常感兴趣,想请教他几个关于古玉方面的问题。行不”
“嗯,这个主意不错。”
皮皮接下来的打算是,她以t湖大学中文系学生会的名义邀请贺兰静霆去作一个古玉知识的讲座。由于博物馆与地方文化教育部门有着密切的合作关系,一般不拒绝学校方面来的邀请。讲座结束之后,她会趁机对贺兰静霆说校报想对做一个简单的采访。校报发行量只有几百份,相信贺兰静霆不会介意。至于这个采访会不会“不慎”被外报转载,那就不好说了。
经过几道烦琐的安全检查,冯新华带着皮皮进了库房。
隔着一排巨大的收藏柜,他指了指不远处的一道人影,低声说:“他就在那里,去吧。”
不知为什么,皮皮突然有点紧张。她没有马上移步,而是躲在柜子后面观察了一下。
从背影上看,贺兰静霆是个年轻人。外面那么冷,他只穿着件质料很薄的亚麻衬衫,露出白皙的皮肤。个子有点瘦,却不纤弱。他比皮皮见过的任何一个男人都干净,好像一块被人摩挲多年的羊脂白玉那样一尘不染。
库房由一组一组的藏柜组成的。空间很大,当中空出一大块地方,摆着古式的方桌和圈椅。四周散放着几组式样典雅、做工考究的螭纹沙发。贺兰静霆坐在一张靠窗的椅子上,手拿铅笔,对着红木茶几上的一只雕花玉杯,在素描本上轻轻地勾勒着。茶几上除了玉杯,还放着一只小号放大镜和一只雪茄烟大小的聚光电筒。
蓦然间,皮皮又闻到了早上那股深山木蕨的气味。她怔了怔,发现贺兰静霆的脊背忽地一凛,迅速从口袋里拿出一只墨镜戴在眼上,转过身来,看着皮皮。
不等他开口,皮皮赶紧说:
“晚上好,贺兰先生。今天的雪真大啊!是不只怕是这里百年以来最大的一场雪了!想不到会在这里看见您。忘了介绍我自己,我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学生,您的仰慕者,对古玉非常着迷。”
话说得太急,皮皮只觉唇干舌燥,不禁看了看贺兰静霆的反应。
贺兰静霆毫无反应。
关皮皮暗暗地想,如果这人摘掉墨镜,一定很好看,一定不会像现在这个样子,诡异而y骘,嘴角微微一勾,露出一抹似是而非的笑,半是挖苦,半是嘲弄。
她觉得,她很难把这个人与本年度的“文化十大好新闻”联系起来。至少从采访的角度来说,难度系数成几何状攀升,且不说这人究竟值不值得采访。
可是,皮皮的梦想不能这么快就破碎了!
她双眸一转,俯身去看那只玉杯:“啊!这只玉杯真精致!是汉代的吗瞧这图案,是云雷纹吧有这样手柄的玉杯真不多见呢!猛然一看,倒像是爱尔兰的啤酒杯。贺兰先生,我 能请教您几个问题吗现在有点晚,不是很打扰吧您能给我详细地解释一下什么是新山玉,什么是老山玉吗还有,怎么确定一件玉器是古董而不是赝品哦您这放大镜真小巧,多少倍的可以收缩吗”
虽是热热闹闹的一顿开场白,皮皮却被自己拙劣的演技吓到了,有点怀疑是否真的能当好一个记者。
贺兰静霆半天不发话,过了一会儿,才慢吞吞地问:“你是”
“我叫关皮皮,t湖大学毕业生。”她热情地和他握手,“认识您很高兴,请多多关照!”
他们的手刚刚握上,关皮皮猛觉一阵恶心,见旁边正好有只痰盂,便对着那只痰盂呕吐起来。一面吐,一面道歉:“对不起,我想我是吃坏了东西……”
贺兰静霆默默地看着她吐完,二话不说,忽然快步将她拽出库房,一直拽到自己的办公室。
然后递给她一杯水。
“……最近胃有点不舒服。”关皮皮的脸都吐白了,为了完成任务,对着贺兰静霆强笑。
“现在好些了”他不笑,不为所动。
“好,好些了。”
“你一年挣多少工资”
“呃工资”
“我们得谈谈赔偿的问题。”
“赔偿”关皮皮莫名其妙,“什么赔偿”
“你刚才是不是吐了”
“是啊。”
“你吐哪儿了”
“一只痰盂。”
“第一,那不是痰盂。第二,就算是痰盂,也是商代的痰盂。”贺兰静霆冷笑,“你知道人的胃y对青铜器的腐蚀力吗”
“哦……”皮皮机零零地打了一个冷颤。可是她还是觉得反胃,便又低下头来,四处寻找痰盂。果然又从桌旁的地上找到一个,正要吐,见那痰盂是镂花的,底座闪闪发光,两端还刻着两条龙,好像是纯金的,便生生将反胃的东西又咽了回去:“……请问,这个痰盂是什么年代的”
“唐代的。”
“这……这个呢”她指着一个青瓷花瓶。
“元代的。”
然后她看见办公桌上有个大碗,大约是洗笔用的,形式朴素,估计不贵,便一把抱在手中。不料一秒之内,那碗又被贺兰静霆夺了回去:“别动这个,这也是唐代的。”
皮皮真的急了,跺跺脚,不顾三七二十一地对他叫道:“贺兰先生!我要吐了。您得找个东西让我吐!”
贺兰静霆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说:“你为什么不直接吐在地上”
5
在光洁铮亮的大理石地板上呕吐,是件令人羞愧的事。
皮皮只得跑出去,到厕所里吐得昏天黑地。吐到最后,两腿发软,竟连站起来都困难了。歇息片刻,她扶墙而出,发现贺兰静霆在门外等着她。
然后,他一把将摇摇欲坠的她从地上拎了起来:“你还能不能走我带你去医院吧。”
“我……我在流血吗”她的头一直垂着,很痛,鼻血一滴一滴地滴到地板上。
他将她打横抱起,穿过一道悬着编钟的长廊,从紧急出口下了楼。
皮皮仰头向天,看见楼梯口外有个宣传栏。很明亮的灯光s上玻璃板上。
里面写着:
“c城博物馆本年度先进工作者……”
她看见了贺兰静霆的名字。
皮皮的心里立即跳出若干新华体主题词:乐于助人、加班加点、兢兢业业、又红又专……
见他衣着朴素,她本来还想说“勤俭节约”,贺兰静霆抱着她走向停车场,打开一辆车的后门,将她塞了进去。
她把“勤俭节约”四个字从脑子里删掉了。
汽车在夜间无声地行驶。
皮皮在后座躺了一会儿,觉得好些了,坐起来,看了看车外,忽然一惊,问道:“你不是去医院”
汽车正向城外行驶。
“不是。”贺兰静霆淡淡地回答。
“那你去哪里”
“我家。”
“你家为什么要去你家”
“你不是要采访我吗”
“我……我……”皮皮狡辩,“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采访你”
“撒谎是一种能力,需要练习。”
读过访狼手册的人都知道陌生男人的家绝对去不得,可是,鉴于自己写了三年多的思想汇报都没被党组织接纳,皮皮认为,陌生男人和陌生的先进工作者,是有本质区别的。
过了一会儿,皮皮忽然问:“既然你的睛睛看不见,你靠什么开车”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的眼睛看不见”
“早上的时候。”
“早上早上我没见过你。”
“贺兰先生,虽然你可能是训练有素,撒谎还是撒谎。”
他轻轻地哼了一声,继而无声无息地笑了,“是的,我有日盲症。白天看不见,晚上看得见。”
嗯皮皮心中微微有些诧异。她觉得一个人如果白天什么也看不见,多少会觉得有点痛苦,或者郁闷。可是她没从贺兰静霆的话音里听出一丝的落寞,好像他天生如此,不必遗憾。
“日盲症医学上有这种病吗”
“就是夜盲症倒过来。”
“哦”
“你觉得好些了吗”他又问
“没有。”
她怔怔地望着窗外。
雪早已停了。夜很黑,天空却是暗紫色的。清辉中的一轮素月,好像一片悬浮在冰茶中的柠檬。远处的山峦飘着白雾,白雪裹住的树枝闪着珊瑚般的荧光。汽车正在以一种意想不到的高速向城外的山区行驶,速度之快,近乎滑翔。关皮皮对这座城市非常熟悉,熟悉到好像这是自己的第二个身体。城市的中央满布着餐馆、酒吧、舞厅、歌剧院、体育场和名目繁多的娱乐会所,是欲望的中心。越过十几道立交桥,到达城市的边缘,灯光少了,车辆少了,一切迅速安静下来。在那里,有贩毒、有打架、有抢劫、有各式各样的罪恶交易,充满了恐怖。
他们先在一片旷野中穿行,渐渐走入起伏不定的山路,一道道的树影巨兽般地扑过来,仿佛择人而噬。
皮皮知道贺兰静霆正带着她驶向本城最昂贵的住宅区:渌水山庄。里面有五十多座别墅分布在一座大山温暖的南麓是离城区最近的郊区,山上有温泉、古松、森林、瀑布,山下有地铁、咖啡馆、植物园、高尔夫球场。所谓的人与自然的过渡带,所谓的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山,都指的是这里。
汽车在环山公路上飞快地爬升,皮皮只觉头脑阵阵昏眩。过了不久,忽然停住。贺兰静霆跳下来,拉开车门,皮皮的脚刚一落地,便看见一地乱雪,上面长满了一丛丛漩涡状的茅草。
贺兰静霆的房子居然是一套老式的四合院,朱漆的大门,屋顶的飞檐挑起来,铁马叮当,风铃微荡,半卷的竹帘,透着一缕微光。贺兰静霆一手掺着皮皮,一手掏出钥匙,打开了一把古老的铜锁。
“吱呀”一声,木门缓缓张开,里面是一个清静的院落。当中一道假山,两旁种着梅花,被雪埋了一半。皮皮抬头一看,天空是四角的,屋顶上满是飘摇的枯草,说不出的清冷、说不出的萧索。
皮皮打量四周,有点怀疑自己走错了地方。进了客厅,却又觉得没有走错。
客厅的摆设足以证明贺兰静霆收藏家的身份。
老式的家俱,四角包着铜皮。紫檀木的台桌上摆着青瓷花觚。墙上的字画墨迹莫辨、古意盎然。洁净的橡木地板,打着闪亮的光漆。只有靠窗的一组赤色沙发与整个房间的风格格格不入,像是刚从商场里买来的进口货。
皮皮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发现贺兰静霆的手中,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个苹果。他很悠闲地坐在皮皮对面的沙发上,隔着花梨木茶几,用一把镶着碧玉的水果刀轻轻地削着苹果。
还满客气的。
削着削着,贺兰静霆的手忽地一抖,手指被刀削出一道小口,血立即涌了出来。在苹果上留下一道鲜红的印迹。
他好像没感觉到痛,继续专心地削苹果,姿势非常优雅。皮皮凝视着他的脸,觉得他的长相非常迷人,可惜戴着墨镜,无端端地添了一脸寒气,像总统的保镖,又像黑社会的杀手。
印迹越沁越深,渐渐变成铜铁般大小。
“你的手流血了。”皮皮说。
“嗯。”
他看了看苹果,没有介意,用刀将那沁了血的苹果切成四半。
递给她的那块,偏偏带着血迹。
可能他没注意到吧。皮皮不想显得太挑剔了,笑了笑,将苹果放到嘴里,嚼了嚼,咽了下去。
她发现贺兰静霆虽一直低着头,却很注意观察她。
“那么说,贺兰先生,您是优秀党员。”皮皮说。
“别客气,叫我贺兰静霆就好。”他很温和地纠正。
“贺兰……静霆,现在,我可以开始采访吗”
“等等。”
他去了厨房,端来了一只碟子和一套西式的刀叉,镀银的,泛着寒光。
皮皮愣了愣,问:“贺兰先生,你还没吃饭吗”
现在已经九点了。
“没有。”他说。
“晚上你打算吃什么”
贺兰静霆想了想,忽然放下叉子,说:“我能先带你参观一个地方吗”
“行呀,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正打算参观你的房间呢!我想知道著名收藏家的房间会是什么样子!”皮皮笑眯眯地说。
“现在你觉得好些了不想吐了”贺兰静霆又问。
“完全好了,真是一阵一阵的。”
“跟我来。”
他引着她穿廊度院,出了后门。
其实贺兰静霆的四合院就在这座山的最高处,离山顶只有十几步之遥。院墙沿山而上,竟将包括山顶在内的一大片地方都围住了。
山顶有座八角小亭,亭边有个巨大的石台,围着汉白玉的栏杆,往下是陡峭的北坡。
走到石台上,贺兰静霆忽然问:“你喜欢这地方吗”
“还行,有点y森森的。”皮皮被山风吹得打了一个寒战。无端地,她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禁不住看了看贺兰静霆,腿亦不由自主地发起抖来。
紧接着,她就发现石台的正中凿着一个井。
站在井边往下看,里面没有水,也不是很深。井壁是光滑的大理石,上面小,下面却很宽敞。清冷的月光笔直地照下来,井底十分明亮。
里面什么也没有,只有一把躺椅。
身边的贺兰静霆依然散发着深山木蕨的气息。
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他柔声说:“皮皮,今天晚上,你愿意陪我晒月亮吗”
那声音充满蛊惑,他的手亦不知何时已搭在了她的腰上。
轻轻一推,皮皮就掉了下去。
6
皮皮掉下去的时候并没有摔着。因为她正好落在躺椅上,躺椅里装着弹簧。
可是,当她仰起头来,看见贺兰静霆亦随之翩跹而落时,就立即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脑中顿时闪出一幅老式侦探片的定格:自己赤身l体地趴在井底,口吐鲜血,四肢散乱。话外音是刑警队长木然的描述:“死者女,未婚,二十岁右左,身穿……”
她不敢想下去,眼见贺兰静霆尚未站稳,毫不犹豫地出了手,向他身体的某个部位狠狠地踢了一脚!
面前人吃了痛,猝不及防地弯下腰去,重重地倒在躺椅上。
还没等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的脖子便被皮皮紧紧地掐住了。
y贼、色狼、杀人犯……
皮皮咬牙切齿地在心里骂,力道越来越大,手越收越拢,贺兰静霆挣扎了一下,便不动了。
原来,改写一个侦探片也挺容易。不到三秒钟,皮皮就由受害人变成了杀人者。
若不是月光很亮、井底很干净、躺在椅子上的人不难看,皮皮几乎要得幽闭恐怖症了。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敢松开手,仍是心跳如狂。害怕贺兰静霆突然苏醒,她用围巾将他的双手紧紧绑住,打了个死结,这才借着月光细细查看。
贺兰静霆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胸口的扣子被她扯开了,露出一道白皙的锁骨,有些瘦弱,却散发着一股男人身上特有的雄性气息。
生怕再看他两眼便会把持不住,再加之好奇心顿起,皮皮将他的眼镜一摘,不尤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其实贺兰静霆的眼睛和常人没什么不同,安静地闭着,也看不出什么特点。可是,皮皮觉得,摘掉眼镜的贺兰在幽微的月光下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气质,一种惊艳的感觉。
真是翩翩君子,温润如玉。可惜卿本佳人,奈何作贼
皮皮在心里摇头,探了探他的鼻息,又摸了摸他的动脉。
没有呼吸,也没有脉博。
她顿时慌张了,俯下身去听他的心跳。
没有心跳。
片刻间,皮皮出了满满一头的冷汗。她一直以为躺在自己面前的贺兰静霆只是昏过去了。
不会吧!这位帅哥也太不经扁了吧她没做什么啊,就是踢了他一脚,又掐了他一下,他怎么就,怎么就……死掉了呢
一股凉意从她的脚趾一直爬到心脏,仿佛将心跳也冻住了。
皮皮对自己说,镇定,镇定。
没错。她遇到了色狼,她正当防卫。可是,皮皮并不想杀人啊。毕竟人都有犯错的时候。何况,他还是位曾经给国家做出过杰出贡献的优秀党员。就算有罪,也罪不至死。
这么一想,皮皮立即替贺兰静霆找到了更多不死的理由:比如,从头到尾,贺兰静霆也没对她怎么样,还很客气地招待了她,替她削苹果。比如,在井台上,他只是轻轻地推了她一下。到时真要到警察面前,讲都讲不清,没准贺兰的家人知道了,还要告她个“故意伤害”呢。
贺兰静霆那么有钱,打起官司来,她一定吃亏。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