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就打算去了,奈何一直没找到同伴,周围的同学朋友不是笑他幼稚就是说没空,那天他在饭桌上提了一嘴,亲爹亲妈都劝他还不如在家写作业,唯有易晖,露出了与他如出一辙的向往神情。
两人一拍即合,这天起了个大早,每人一只背包、一顶遮阳帽,乘坐清晨第一班公交车前往郊区的游乐园。
到地方正赶上开园,门口的旋转木马刚启动,人很少,他们俩来回坐了三遍,乐此不疲地举着手机给对方拍照。
“我看你不是挺喜欢拍照的吗?”最后一圈结束,从木马上爬下来,唐文熙立刻开始翻相册筛选比较好看的,“那天美协干吗挡着脸不让拍,那可是领奖欸,多难得啊。”
易晖愣了下,随即道:“不一样的,那里都是陌生人,换成你给我拍就不一样了。”
唐文熙对这个答案十分满意,兴冲冲地拉着他往过山车那边去:“走走走咱们坐飞车去,本御用摄影师回去给你做个游乐园特辑!”
当然是没拍成,坐过山车不允许携带手机。
也确实没法拍,两人乐颠颠地坐上去,脸色煞白地爬下来。情况稍微好一点的易晖扶着唐文熙问他感觉怎么样,唐文熙勉强挤出笑容,摇头表示自己没事,扭头就抱着垃圾桶吐得昏天黑地。
五分钟后,易晖把用水沾湿的纸巾递给唐文熙擦嘴,担忧地说:“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
唐文熙还扶着垃圾桶,摆手坚决说不。
“不能玩刺激项目干吗要逞强?”易晖看他这副眼泪汪汪的可怜样,不知该不该笑,“上去之前是谁说自己是过山车小霸王,设备坏了倒挂在上面都没问题?”
唐文熙有气无力地摆手:“年纪大了,往前推十年,我能连坐八个来回,气儿都不带喘。”
易晖深表怀疑:“八个来回?我们光排队就花了一个多小时。”
“反正没有八次也有五次。”唐文熙逞完强,擦擦嘴直起腰,又是一条好汉,“时间不等人,走,赶紧去排下一个,我今天非要把你这恐飞症治好!”
其实玩刺激项目的和坐飞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易晖不想扫他的兴,便由着他安排。
经历了大小过山车、大摆锤、跳楼机等一系列令人肾上腺素飙升的项目的洗礼,唐文熙终于找回了一丢丢十年前的感觉,中午随便在园区餐厅吃了点东西后,拉着易晖去激流勇进那边排队。
队伍九曲十八弯地从室外排到人造假山的山洞里,唐文熙指着外面从高处俯冲下来的正在尖叫的人们:“就是它!我小时候最爱玩这个了,尤其是夏天,欸,你玩过这个吗?”
易晖顺着他指的方向张望:“没有,我只来过这里一次。”
“一次?那也该玩过啊,经典项目呢。”
易晖抿唇笑:“那次来得匆忙,只玩了一个项目就走了。”
唐文熙立刻拍胸脯说要让他感受这个项目真正的魅力,然后在全员都买了一次性雨衣的情况下,他们俩赤手空拳坐了上去,毫不意外地体验了一把速度与凉爽,被船下冲时溅起的水浇了满头满脸。
到站下船的时候,两人指着对方一身是水的狼狈样子笑得前仰后合,走到场馆外面都停不下来。
唐文熙边笑边拿纸给易晖擦脸,让他别着凉了感冒加剧。易晖接过来自己擦,跟在唐文熙后面走,冷不丁听到唐文熙大喊一声:“哇哦,终于亮了!”
此时天已经半黑,远处的旋转木马亮起了缤纷彩灯。易晖抬头,落入眼帘的摩天轮也在启动照明设备,灯沿着巨大的内圈圆盘一盏接着一盏亮起,接着是外圈的每一个座舱顶上,都有暖黄色的灯次第闪烁,梦幻耀眼的景象与远处沉静的黄昏晚霞融为一体。
“发什么呆呀?”
易晖飘远的思绪被唐文熙唤回来,摇头道:“没什么。”
唐文熙玩了一天一点都不累:“走,咱们先去把新项目玩了,摩天轮在哪里都能坐。”
离开之前,易晖扭头,又看了一眼那沐浴在残阳中的巨大圆盘,看着它缓慢转动,不知坐在上面的人是否都跟当时的他一样,怀着对未来生活的无限憧憬。
细细想来,也不是没有过好时光。
当年为筹备婚礼频繁往返于s市和首都两地,易晖好几次在前往机场的路上看到这架摩天轮。
他想坐,央着哥哥嫂子带自己去,嫂子原本就要应下了,被哥哥轻飘飘的一句“让周晋珩带你去”给打发了。
易晖知道自己的未婚夫很忙,憋在心里不敢提,没想到当天下午从教堂踩完点出来,周晋珩忽然摘了墨镜,看着他问:“想坐摩天轮?”
易晖呆呆地点头。
周晋珩上前一步打开车门,示意他上去:“还等什么?走吧。”
即便知道是哥哥支使的,易晖还是兴奋不已,一路上使劲儿偷瞄周晋珩的表情,生怕他嫌路远,一个不高兴说不去了。
直到买票进入园区,站在摩天轮脚下的队伍中,易晖才定下心,觉得周晋珩应该跑不掉了。
时值周末,排队的人很多,灯亮起的时候人群中一阵骚动,后面的人想挤到前面看,把也在仰头张望的易晖推得向前扑倒,是身边的周晋珩眼疾手快地揽住他的腰,他才不至于摔跟头。
“看着点儿脚下……你是怎么长这么大的?”
虽然周晋珩皱着眉,语气也谈不上好,易晖还是将这句话归为关心,并为此脸红了好一阵子。
进入座舱里,易晖的心随着高度逐渐攀升跳得更快,周晋珩垂眼看见他攥着衣摆的紧张模样,嗤笑道:“怕高还来坐这个。”
易晖觉得丢脸,低垂脑袋不说话,紧接着听到窸窸窣窣一阵动静,声音突然转移至耳畔:“行了别怕了,怕就闭上眼睛数数,数到一百,睁开眼就到了。”
周晋珩竟从对面移坐到了他身边。
易晖听话地闭上眼睛,为的却不是默数,而是隐藏无处安放的悸动。他记得书上形容爱情来临时会“小鹿乱撞”,他觉得自己心里装着的不是小鹿,而是一只满地打滚的哆啦a梦。
结果还没数到十就到站了,周晋珩先下去,大步走在前面,易晖借着还没消散的一点勇气喊住他:“我、我刚才为你许愿了。”
兴许是因为顺利完成任务,周晋珩此刻心情不错,放慢脚步扭头,饶有兴致地问:“哦?什么愿?”
易晖被他这样看着,脸都快烧起来了:“希望……希望你的每个愿望都能实现。”
周晋珩愣了一下,当易晖以为自己的愿望太蠢又要被嘲笑、羞愤之下打算收回这句话时,周晋珩果然笑了。
笑是笑了,却看不出一点轻蔑或者戏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