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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节(1 / 2)

第四十七章


终究没有换一盆新的。


周晋珩最近待的拍摄场地附近有花市,他早早地看中一盆白雪花,还有一盆在江家小院里见过的铁茉莉,都预付了定金。一场雨后,两盆花齐齐怒放,周晋珩趁拍摄中场休息去看,还给它们浇了水。


老板问今天要不要带走,周晋珩摇头说:“先养在这儿,拜托您再照顾一阵子。”


老板不解,劝道:“养这个不就盼着开花吗?喏,现在开了,拿着回去哄老婆再合适不过。”


先前周晋珩同老板说过家中的老婆喜欢养花,现下的心境与当初大不相同,这断崖式的落差令他深感无力,随口搪塞道:“他还在生我的气,我现在拿回去可能就进不了家门了。”


老板听了直乐呵:“我还以为只有我们这个年纪的老头怕老婆,没想到你们小年轻也是。”


被口罩挡住的嘴角无奈地扬了下,周晋珩视线飘远,低声道:“是啊,怕……怎么能不怕呢?”


下午打电话给阿姨询问情况,阿姨在电话里说:“看着跟平时一样,就是吃得不多,让他别顶着大太阳出门他也不肯,不过他自己买了把新伞,应该晒不着。”


周晋珩愣了下,随即轻叹一口气:“嗯。胃口不好可能是因为天太热,晚上做点清淡的吧。”


阿姨问:“周先生回来用晚餐吗?”


“我不了,还有工作。”停顿片刻,周晋珩接着道,“如果我回去,他该更吃不下了。你也不要在他面前提我,一切顺着他的心意就好。”


挂断前,阿姨的劝慰他一句都没听进去,挂断后,坐在沙发上抽烟的杨成轩嗤嗤直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那个家的保姆呢,怎么,现在居然沦落到有家都不能回的地步了?你这是养了个情人还是供了尊大佛啊?”


自打上次在江家门口吵了一架,杨成轩对周晋珩说话更是阴阳怪气,不调笑几句就浑身难受。


偏偏两人从小到大关系铁得恨不能穿同一条裤子,这点小矛盾影响不到稳如磐石的友情,闲来无事或者遇到困难还是会想到对方。所以杨成轩又来探班了,顺便跟这部综艺的导演混熟,拿下了下期首都拍摄部分的场地供应。


“生意不是谈完了吗?”周晋珩看都没看他一眼,“我要休息了,你走吧。”


杨成轩哼了一声,边掸烟灰边说:“满打满算我还能在国内待一个月,这个节骨眼上我抛下约会来找你,你非但不感动还赶我走,是不是人啊?”


周晋珩在躺椅上坐下,身体向后靠,闭上眼睛问:“什么时候谈的对象?”


“也不算对象吧,说是炮友也不太准确,毕竟平时能聊上两句。”杨成轩无所谓道,“他也是学画画的,不过更擅长做衣服,喏,我今天穿的这衬衫就是他给我做的。”


说着凑过来非要周晋珩看看他的新衣服,周晋珩对他这种明着炫耀暗里秀恩爱的行为十分反感,皱着眉推开他的脸:“行了看见了,别逼我把你踹出去。”


杨成轩不知有心还是无意,没完没了道:“你是没看见,他踩缝纫机的样子别提多可爱了。”


对比之下伤害成倍递增,周晋珩烦不胜烦:“那就好好对人家。”


在烟灰缸里把烟暗灭,杨成轩嬉皮笑脸:“我对他挺好的啊,他要什么我给什么,除了名分。反正他也不见得想要,大家出来玩儿嘛,何必给自己套上这些无用的枷锁。”


这话有暗讽周晋珩的意思。曾经的周晋珩恨极了这枷锁,最想做的事就是把它劈开,再丢掉,现在却转了性,自己拿起来往脖子上套。


“说起来这么多年,你的口味我还真是捉摸不透,上学那会儿喜欢方宥清那种清冷挂的,后来喜欢个傻子,现在这个除了长得有点像,根本就是另外一个人,瞧瞧这暴脾气,把你脸搞伤还不让你进家门,我那个至少乖巧懂事。”杨成轩越说越觉得好笑,“你到底喜欢他哪儿啊?亏我上次给你搞来那堆晦气资料,搞了半天你没疯啊,真拿他当替身呢?”


周晋珩摇了摇头,不知在回答哪一句。


杨成轩忍不住追问:“这回你是真的想明白了吧?”


问完又觉得多余。铁证如山,由不得他不信,况且周晋珩看到死亡证明时饱受打击的样子还历历在目,那表情怎么看都是彻底绝望了。


“他死了。” 周晋珩说。


杨成轩大松一口气:“靠,你小子终于想通了。等过两天空下来,兄弟给你安排个洗尘宴,庆祝你放下执念,回头是岸。”


周晋珩闭着眼睛,似是没听进去。他觉得“执念”两个字用得不准确,不是他执意要这么做,而是只能这么做。


若是人死了,他尚且可以用各种手段麻痹自己断了念想,可死的不是人,而是心。


他的小傻子把心留在了那晚的山上,内里被挖空了,所以只能竖起全身的刺抵御他。先前的每一次抗拒都在提醒他那颗会跳动的心还没有回来,看到那沓张张带“死”字的证明,他才突然顿悟。


人死不能复生,心死同样药石罔效。


天气刚有转凉的迹象,唐文熙又来了一趟s市。


这回是单纯来玩,说旅行当天被放了鸽子,干脆来看看他。


易晖问:“他怎么总是放你鸽子?”


唐文熙耸肩:“所以我也放他鸽子咯,他刚才发短信让我下午在家等他,我回复‘ojbk’。”


易晖笑着夸他“真有你的”,心里却有些担心,唐文熙显然在打肿脸充胖子,实际上肯定很不好受。


他的猜测在傍晚得到了验证,手机来一次电话唐文熙就按掉一次,脸色肉眼可见的越来越难看,坐过山车时工作人员喊了半天他也没把安全带扣上,最后是易晖倾身过去给他扣,顺便拍拍他胸口,让他不要紧张。


缓慢上升的过程中,易晖说:“我听说,在过山车俯冲下去的一瞬间大喊对方的名字,那么对方无论在哪里都能听见。”


唐文熙表示不信这种骗小孩的歪理邪说,却在过山车途径最高处,失重超速下坠的过程中,迎着略带凉意的晚风大吼:“杨成轩你这个王八蛋!”


在另一个下滑的陡坡又换了一句:“杨成轩你能不能别丢下我啊!”


大家都在尖叫,易晖因为坐得近听得很清楚。他既为唐文熙只能通过这种方式发泄苦闷感到难过,又为唐文熙至少能找到宣泄口心生羡慕。


不像他,只能闭紧嘴巴,什么都不敢说。


从过山车上下来,唐文熙没事人一样拍易晖的肩:“可以啊,现在玩这么刺激的都脸不变色心不跳,这下可以经常坐飞机回家找妈妈了。”


易晖笑了笑,没答话。


他是想回小镇看看妈妈和妹妹的,奈何时间不允许。他很清楚自己在这段关系中的地位,若是提出超出约束的要求,索取了协议以外的东西,定然要拿出其他东西作为交换。


就像弄伤了谁就要为谁抹药一样,即便周晋珩不提,他也必须主动去做。他想把所有的牵扯终结在这一百八十天里,离开那座房子的那天便是彻底告别,不留恋,更不能有所亏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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