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载离勾唇一笑,朝老将军拱手道:“老将军这是——”
夏仕雍拱手道:“军中还有事务要忙,老夫就先回去了,让子安陪你们,郡王不会怪罪吧。”
“那里,老将军有事尽管去忙。”
“多谢郡王体恤,还烦请跟王爷讲一声。”
“好说好说!”
老将军要出门,麻敏儿等人当然也要去送送,她挪到夏臻边上,跟他一起出院门送老将军。
两位堂姐一直偷偷瞧着燕成郡王,看着他脸上的笑意慢慢冷却下来,吓得相视一眼,又顺着郡王的目光看过去,原来是麻二娘让郡王不高兴的,跟她们没关系,连忙上前,紧紧跟在郡王身后找机会说上话。
院门口,夏仕雍朝大孙子深深的看了眼,“你在这里好好陪王爷,军营中的事不要担心,祖父自会处理。”
“是,祖父!”
夏仕雍再次朝刘载离拱手告辞,转身上了马车,不一会儿消失在众人眼中。
夏臻转身进门,并没有和刘载离客气打招呼,自顾自进了院子。
刘载离眯眯眼,随意般朝院外的田野看过去,夏家jūn_duì 有一部分人驻在小旺村,他勾嘴一笑,撩起袍角进了院门。
“夏子安,有没有空,咱们杀盘棋?”刘载离在后面慢悠悠叫道。
夏臻停步转身,“夏某在这里就是陪王爷与你,当然有空。”语气冷冷,那像个陪人的样子。
“在那里,你的房间还是我的房间?”
夏臻道:“二楼阳台。”
“阳台?”
“二楼拐角有一处延伸的廊道,由于地方大,可以观赏院外景色、又可以纳凉、阳光照耀充足,我把它叫阳台。”麻敏儿解释道。
刘载离抬头朝二楼看过去,“就是廊框长满爬山虎的那处?”
“对,郡王,现下是秋天,爬马虎枯萎了。”
“行,没问题。”
二位年轻的权贵公子不再言语,一前一后上了二楼,上楼后,晓文带着仆从马上把围棋等放置好,让二位就坐。
二位棋局开始厮杀时,晓文悄悄赶人,“二位小娘子,还烦请下楼,不要站在这里。”
“我们是二娘的姐姐,我们陪二娘。”
麻敏儿正在给夏臻和刘载离倒白开水,听到细小的声音,抬头看了眼,马上放下手中水壶,走到二位堂姐跟前,低声道,“我倒完水也下去了。”
麻柔儿不死心的瞪麻敏儿。
瞪我,瞪我有用嘛,麻敏儿真想出声告诉她,这样钓金龟婿没用的,只会让别人看低,估计说出来,她们也不肯听,或许她们也懂这是不妥的,但就是要搏一搏,万一要是成了呢,一旦成了,谁还管过程难不难堪是吧。
转身,继续去倒白开水,又悄悄放了些小点心,做好这些后,麻敏儿下了楼。
二位堂姐并没有跟着下楼,她们到走廊另一头静静的等待着机会,期待贵人需要她们倒个水啊、递个毛巾什么的,慢慢的就能得到跟他们近距离接触的机会,可惜,等到吃午饭,连个影子机会都没有。
倒是麻敏儿左等右等不见二位下来吃饭,耐着性子上了楼,轻手轻脚走到阳台,看到棋局才厮杀到一半,撇撇嘴又下了楼。
下楼时,忍住性子叫了一下二位堂姐,“都未时正(下午两点)了,两位姐姐不饿吗?”
麻芝儿先看了眼走廊另一头的阳台,然后才问,“郡王和小将军呢?”
“他们正在厮杀,一局还没有完。”
“大概还要多久?”
“这个可说不准,说不定很快,也许到很晚。”
麻芝儿轻轻一笑,“敏妹妹懂得还不少。”
“麻家的女孩子都会下棋,芝堂姐没必要说这话。”
“还是小时候学的,我早就忘了。”麻芝儿边说边走到麻敏儿身边,她顺着台阶下了,不准备等那两位贵人了。
麻柔儿咬咬嘴唇,燕成郡王瞧都没有瞧过她一眼,委屈的脚在地上搌了不知多少次了。
该叫的叫了,麻敏儿下楼了,要是有本事泡到两位贵公子,她不会阻止,甚至还会竖大拇指说她厉害。
麻芝儿见麻二娘冷清清的下楼了,伸手拽了麻柔儿,“下去吧。”
她扭了一下身子不肯动。麻芝儿盯着她看了看,见她样子倔强,非要等,抿抿嘴下楼了。
麻柔儿见大家都下去了,揉了揉饿得有些空泛发疼的肚子,再次朝走廊另一端阳台看过去,只一眼,马上小跑上前。
八月金秋,下午两点多钟的太阳正是最盛的时候,从廊下斜斜的照下来,烤得人口干舌燥,下意识就端茶杯喝水。
晓文伸手拦人。
“没看到郡王手边的杯子是空的吗,我去给他倒杯水总行吧!”麻柔儿理直气状的叫道。
晓文转头看过去。
燕成郡王一手拿空杯子,另一只手想拿水壶,听到小娘子激动的叫声,眼皮了皮,放下杯子,看向棋局。
晓文明白了,退回到墙根。
麻柔儿高兴极了,机会终于被她等到了,忙不跌跌的小跑到桌边,急声道:“郡王,可否要民女给你倒水?”
刘载离瞄了她一眼,“嗯,倒吧。”
“是,郡王!”麻柔儿兴奋的行礼后,马上给燕成郡王倒了水,倒完后,双手捧到他跟前。
刘载离接了水,“给夏小将军也倒一杯。”
“是,郡王。”
“无需!”夏臻冷冷的制止。
麻柔儿朝刘载离委屈的看一眼。
刘载离勾嘴一笑,问:“你是麻家什么人?”双眼既盯棋局又抬眼看夏臻,随意中带着让人难以捉摸的精明。
老天啊,郡王居然问我是谁,麻柔儿屈礼笑回,“我是祖父五子的长女。”知道自己父亲是无名小卒,她把祖父放在最前面。
“麻老大人第五子?”
“是,郡王。”
刘载离一脸笑意,伸手就吃了夏臻几粒白子,“对不住了,黑子赢了一招。”
夏臻抬眼,双眸微束,嘴角几不可几的扯了一下,居然用了暗渡陈仓之计,自己还真被他分散注意力输了一招。
“哇,郡王,你好厉害。”麻柔儿正等他继续问呢,结果说到棋上去了,虽然她根本不感兴趣,还是表现出感兴趣并赞美的样子。
刘载离眯眯一笑,瞄了眼麻柔儿,笑道:“果然不亏为麻老大人的孙女,有灵气,让我沾光赢了一招。”
老天啊,郡王夸我有灵气,那他是不是也……麻柔儿那心里跟吃了蜜一样甜。
夏臻微微看了眼外面的天空,收回目光继续下棋。
“下去吃饭吧。”刘载离移动自己的黑子。
麻柔儿以为他的话是跟夏小将军说的,呆站着没动。
落下一个黑子,刘载离手轻击桌边,“你怎么还不下去?”目光看向棋局。
“郡……郡王说我嘛?”麻柔儿不敢确认。
“嗯。”
“郡……王还没有吃,柔儿怎么敢先下去吃。”
刘载离拿黑子的手停在半空中,“柔儿?”
“是,郡王,这是我的……”
“名字嘛,我知道。”刘载离讥笑的嘴角,可惜麻柔儿看不到。
“我等郡王一起下去吃。”麻柔儿跟表决心似的。
“我让你下去,你就下去,听不懂话吗?”刘载离说话的声音没变,语气也没有变,只有语调稍稍缓了一些,可是听在麻柔儿耳中,犹如最严厉的训话,吓得行礼,“民……民女知道了。”行完礼后,提着裙角就朝楼下跑。
晓文暗暗摇摇头,麻老大人也不管管,一个帝师之家的子孙怎么搞得这么小家气子。
跑到楼梯下,麻柔儿倚在扶手上,拍着心口,老天啊,我差点让郡王讨厌了,该死,我该听他话的,我怎么就没听呢,害得他生气,他一生气就会不理我吧。
麻柔儿的心跟打架似的,一会想到这个,一会儿想到那个,竟坐立不安。
麻芝儿在厨房内吃了午饭,边吃边担心堂姐,要是机会被她等到了,那可怎么办,自己还有机会吗?
麻敏儿正在跟厨房的人说晚上菜式的事情,看到麻柔儿进来,对杏儿说道:“给她盛一碗。”
杏儿正在收拾碗筷,听到小东家的话,连忙站起给她盛饭盛菜。
“堂姐,你怎么下来了?”麻芝儿看到她既高兴又不解,高兴的事,终于不要担心她有机会,不解的她不是要等到郡王或是小将军的嘛,怎么就一个人进厨房了。
“郡王让我过来吃饭。”麻柔儿回过神,得意的抬起下巴。
“郡王?”
“对,你们都不在时,郡王的水喝完了,我去帮他倒水。”
还真是被她等到机会了,麻敏儿和雷大厨、牛婶商量完晚上及明天的菜谱,没想到听到这样的话,不佩服都不行。
杏儿把饭菜端到小桌上,摆到麻柔儿面前,“大娘子,请吃饭。”
麻柔儿高兴的拿筷子准备吃饭,“菜怎么这么少?”
呃……麻敏儿正准备出厨房呢,听到她叫声,连忙看向餐盘,三菜一汤,怎么就少了,想吃多早点下来啊,还真把自己当大爷了,要特意为给做一桌菜了,她不动声色的看向浑身是刺的堂姐。
“麻二娘,我在楼上辛辛苦苦为郡王倒茶送水,你就给我吃残羹剩饭?”
厨房内的人都看向麻柔儿。
麻敏儿平和的目光倏然紧眯,“要吃就吃,不吃给我滚。”
“你敢让我滚?”麻柔儿惊讶的立起身子,瞪眼大叫。
“是,在我家挑三捡四,我没心情伺候你,爱吃就吃,不吃就给我滚。”
“麻二娘,你是不是嫉妒我伺候郡王了,看我不顺眼?”
妈呀,娘呀,要不是刘载离的身份高,麻敏儿不好意思调贶,她真想来一句,有本事你把这位郡王拐回家呀,真是……这才到哪,就来我面前翘尾巴,可……
麻敏儿朝厨房内挥了一下,“大伙该干嘛干嘛,不要管她。”说完,出了厨房。
“喂,麻二娘你想干什么?”
麻敏儿转头,“你要是再大呼小叫,我让晋王的人把你叉出去。”
“你敢?”
“要不要试试?”
“你……你给我等着。”麻柔儿手一挥,面前的饭菜全都洒落在地,“我现在就去找祖父,让他给我做主。”
说完,气呼呼的走了。
让祖父做主?麻敏儿冷笑一声,她不相信一个帝师会为这个白痴做主。
白痴?直到事后,麻敏儿才觉得有些人不是傻,而是精到透顶了,她差点被人卖了,还给人家数钱。
麻芝儿看看地上泼洒的饭菜,又看看站在厨房门口气得无语的堂妹,放下筷子笑着出了门,“敏妹妹,不要跟她计较,她一向都是这么个脾气。”
麻敏儿冷笑一声,“我都忙死了,那还有空计较。”说完,忙自己的去了。
麻芝儿想跟过去,但她又不确定她是不是去郡王下棋的地方,不想跟过去,觉得站在这里像傻瓜,没有麻柔儿做自己搭手,还真没意思,不过少了一个人,是不是机会更多呢?
施秋菊回小木棚换了被火不小心烤焦的衣服,急匆匆的又到麻家做事,她很少走正门,都是走厨房后面的小侧门,又快又方便。
没想到刚进后边小侧门,墙角蹲着一个胖墩墩的汉子,用衣袖抹脸,她着急回去忙活,只看了一眼,刚抬脚,那汉子叫道,“大姐,有酒吗?”
“……”施秋菊心想,我那来的酒啊,呆呆的看向墩汉子。
“大姐,连你也不想搭理我是吧,连口酒也不给我喝,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小……小兄弟,你……”
早上闹自杀的事,施秋菊并不知道,她极自卑,白天经常只坐在灶膛后,不管要不要烧火,就是坐在后面,晚上回到木棚子,带着一条狗,帮东家看护田地。
要不是麻家的日子好过,她早就被作贱死了,那还能在人世间。
“我想喝酒,喝醉了,就什么也不要面对了,多好,多好……”顾敦抹着眼泪,可怜极了。
多壮实的一个大男人啊,居然也像妇人一样无助,他一定伤心到极顶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