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累。”夏臻眯眯笑了一眼,“我回去了,外面冷,不要送了。”说完,抚了抚她的手,转身走了。
大街上,夏臻的马飞驰向将军府而去,人们认出了他,有人惊叫:“看,小将军,他回来啦!”
“是啊,我看到了,是小将军!”
“老天啊,听说他有从龙之功,怕是加官进爵了。”
“那肯定的。”
……
随着小将军的回来,无聊的人们又有了新的八卦,人群中,一对衣裳破旧的母女,那年轻的手中抱了个孩子,灰头土脸,朝奔马跑过的方向看过去。
“儿啊,别看了,走吧,”
“娘,我不服啊,不服。”
“不服,那又能怎么样?”中年妇人一脸苦菜色,“咱们还是悄悄找你姨母要些银子,租个房子安顿下来,养活你手中的孩子。”
“娘,我不想养。”
“再怎么样,那也是你的骨肉。”
“可他的父亲是个……”
中年妇人连忙捂住年轻娘子的嘴,“别说了,赶紧跟娘绕到后面小胡同里,咱们去找你姨娘,问她要些银子把日子过下去。”
年轻娘子两眼木木,仿佛一切都没有了生机,抱着孩子,任由中年女人拉着朝前走。
夏仕雍终于在早饭桌上等到了大孙子,抬眼:“你这臭小子还知道回来?”
夏臻难为情的笑笑,给祖父母、父母行礼,“让你们久等了。”
“还知道久等,你这臭小子,跟你爹一个德性,有了媳……”夏仕雍被老伴拉了一下,噎了嘴中的话,“早饭有没有吃?”
“还没有,特意赶回来和祖父一起吃。”
“臭小子,好的没学,油嘴滑舌倒是学会了。”
夏老夫人喜欢现在的大孙子,不管什么话都回应一句,那怕是油嘴滑舌她也喜欢听,伸手拉他:“赶紧坐,今天早上做的都是你喜欢吃的。”
“祖母真好!”
“祖母不好,谁好,老头子,别说话了,赶紧让大孙子吃饭。”夏老夫人乐得亲自为孙子盛饭添菜。
夏则涛一直等到儿子吃了一碗连子粥后,才开口:“京里情况怎么样?”
“还行。”夏臻说道:“不过我们的兵只有五万了!”
“损了这么多?”夏则涛说:“信中你没有提过呀!”
“父亲,去时带了十二万,争位损失了近三万兵力。”
“那有四万呢?”
“元泰帝说京里兵力少,被他留下了。”
夏仕雍道:“也罢,留就留下吧,以后我们再征就是。”
“祖父,今年刚好水涝,我想利用这个机会招收兵力。”夏臻道。
“这倒是个好主意。”
“祖父,这次招兵,我想用募兵制。”
“募兵制?”夏仕雍问,“何意?”
夏臻回道:“祖父,我们现在的兵制是府兵制,有些强制意味,但募兵制完全是用钱雇佣兵力,壮丁想不想当兵,我们不强迫,随他们意。”
“这……”
夏臻道:“祖父,元泰帝把大北方五个州府都给了我,只要我鼓励生产,加强商贸,用不了多久,库里就会有银子,有银子就能养活jūn_duì 。”
“子安啊,这谈何容易。”夏仕雍道:“先不要说这些了,光北方的游牧民族就够我们操心的了,那还有……”
“祖父,天灾人祸对谁都一样,不仅我们大魏朝这样,北方突厥、蒙、辽都一样,而且我听说,辽部好像有吞并突厥的迹像,至少这两年我们有休生养息的可能,我们利用这两三年的功夫,把农、商搞上去。”
夏仕雍看着说得轻飘飘的大孙子,他一个莽壮的打仗汉子,居然说搞农商,能行吗?
夏老夫人不管大孙子什么鸿鹄之志,笑道:“子安,快过年了,咱们收拾一下回府城。”
夏臻点点头,“好,听祖母的。”
“我的好大孙子。”夏老夫人高兴的笑得眼不见缝。
夏则涛也欣慰的笑笑,低头吃早饭。
整个饭桌上,只有赵素欣跟大家格格不入,儿子冷淡淡的跟她打个招呼后,再也没有和她说话,她感觉在夏家就是个外人,口中的饭如同嚼蜡。
一顿早饭在基本和谐中吃完了,一家人移到小厢房消食,人还没有落坐,赵素欣就说道:“我有些头晕,就先回房了。”
夏则涛眉头微皱,不过没有说话。
夏老夫人早就看着她碍眼了,挥挥手,“身体不好,那就赶紧回去休息吧。”
身……体不好?赵素欣踉了一下差点跌倒,“母……母亲……”
“来人,把夫人送回房。”
“是,老夫人!”
两个大丫头上前,伸手扶起夫人,把她送回房,赵素欣双眼殷殷看向夫君,可惜他的双眼在儿子身上,根本没有看她。
赵素欣伤心欲绝,一扭身回房了。
夏老夫人最见不得她一副病歪歪的样子,大孙子回来,本来热热闹闹的被她整的……她暗暗拍拍心口,我不气,我不气,咧嘴朝大孙子笑道:“子安啊,皇上咋现在才让你回来?”
“一方面想我jūn_duì ,另一方为曾经夸下的海口后悔吧。”
“海口?你指异性王之事?”
“嗯。”
夏仕雍问,“那是如何解决的,难道是刚到京里的风江逸?”
夏臻摇头:“我自己解决的。”
“你……”夏仕雍与夏则涛齐齐惊讶。
“嗯。”夏臻说,“皇上不让我回来,我急得如困斗的狮子,就差跑到皇上跟前指着他鼻子……”
以大孙子的爆燥脾气,夏仕雍相信这话,“那你是如何忍住的?”
“背论语……”
“背……”夏仕雍噎噎唾沫,啥话也不说了。
“我在二娘家,曾听麻大郎与麻三郎讨论过‘半部论语治天下的故事。’”
“半部论语治天下?”
夏臻点头:“嗯,这兄弟俩向二娘问了很多问题,其中有关于如何面对上位者的猜忌。”
“如何面对?”夏仕雍父子也好奇。
夏臻回道:“二娘说过,躲避,装孙子,都不如失德、贪婪让上位者放心。”
“什么?失德、贪婪?”夏仕雍大惊。
“是,祖父。”
夏仕雍恍然:“这么说,你在京城荒唐行事,抢各世家铺子钱财发军饷之事是有意有之?”
“是,祖父。”
夏仕雍严肃的站起来,不停的在房间内踱步,“老天啊,我终于知道这一辈子为何没能让先皇放心了,怪不得我无论怎样示弱,先皇始终不放心,而你在京里荒唐行事,居然让新皇夸下海口封异性王,原来……原来……!”真是感慨万千。
夏臻道:“祖父,等我们回到府城,新皇封我为异性郡王的圣旨怕也到了。”
“好好好,我们夏家终于在你手里进了一大步。”
夏则涛跟着感慨:“臻儿命好,遇到了个好媳妇!”
呃……
大家都看向夏则涛,只见他双手捂脸,“我……”
“父亲——”
夏则涛立起身,“臻儿,年后,为父去凉、青两州镇守。”
“父亲……儿也会去。”
“臻儿?你不信为父能力?”夏则涛一脸苦色。
夏臻笑道:“不,父亲,我去跟你镇守没什么关系。”
“那你是……”
“我要去发展西边三府。”
听到孙子的长远谋略,夏仕雍欣慰极了,“好好,带上麻家二娘,让他照顾你,顺便捋捋你的爆脾气。”
儿子能跟自己一起,刚刚还感到孤独的夏则涛高兴极了,伸手就拍儿子的肩膀,“好儿子,跟二娘多生几个儿子,不要跟你爹一样,封地多了,找个镇守的人都没有,都要自己亲自上。”
“呃……”夏臻被老爹感性的话说得蒙圈。
“哈哈……”夏仕雍被儿子说得大笑。
赵素欣被丫头婆子送到房间,一个人哀哀怜怜的坐着,多愁善感,刚养起的二两肉,因为夫君的冷落又不见了,不知要怎么办的她,顺手又要去拿木鱼,被丫头双莲制止了,“哎哟喂,我的夫人,你拿这东西干嘛,你……”
被丫头尖叫惊醒的赵素欣看向木鱼,倏一下松了手,“我……我不是有意的。”
“夫人,你怎么啦,前一段时间还高高兴兴好好的呢,咋这段时间又跟……”死了男人似的,可惜双莲没敢说出来了。
“则宁他不理我。”
双莲看了眼一天到晚戚戚哀哀的夫人,不要说别人,就连她也不想跟她多呆在一起,身上一股子死气沉沉的味道,让人犯怵。
“双莲,你怎么也不说话,也不想理我?”
“夫……人,你还是找点书看看吧,这样能消磨时间。”双莲硬着头皮道。
赵素欣一脸忧伤:“则宁都不理我了,我看书还有什么意思?”
“夫……夫人,那你就打扮的好看点,讨将军喜欢,不就得了。”
“那是妾室做的事,我一个正室夫人怎么可以自降身价做这种事。”
“可我们将军府,上至老将军,下到小将军,都没有妾啊!”
赵素欣双眼迷朦的看向双莲,“难道则宁想娶妾?”
哎呀娘呀,双莲气得想爆走,压下性子,“夫人,刚才见你没吃多少,我帮你弄点吃的。”
赵素欣无精打彩,好像没有听到丫头的话。
双莲也不管了,出去了,刚走到门口,门口有小丫头禀事:“双莲姐,后门口有人找夫人了。”
双莲皱眉:“夫人的亲戚都在京里,那有什么认识的人?”
“我也是这样说的,可那三人就说自己就是从京城来的。”
“这样啊,我去看看。”双莲心里有些纳闷,正门不走,找到后门,会是谁啊,她是夫人的贴身丫头,从小一直跟到现在,京里的人应当都认识。
听说老爷他们在京里连六品小官都丢了,好像败落了,难道是他们找到这里来了。
等双莲见到三人时,即便凌夫人mǔ_zǐ 如叫花子,她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凌……”
“嘘!”凌夫人连忙制止双莲。
双莲皱眉:“你们这是……”
“我男人被那个判将杀了!”
双莲同情的看看她们,“她手中的孩子是……”
凌夫人没吭声了,双莲明白了,这孩子是那个判将的,“那人可是将军府的对头,你们怕是进不了府。”
“我知道,我知道,双莲,看在我们可怜的份上,让姐姐给些银子就行。”凌夫人苦苦哀求。
“这……”
凌夫人哭着说道:“你去问问姐姐,请她看在如雅伺候她多年的份上给我们些银子过活吧!”
“那你你们等等,我去问问。”
“多谢双莲,多谢……”
双莲原本不想把事情告诉夫人的,可看她整天哀哀戚戚,心道,也许看到更可怜的人,她能晓得自己过得日子是多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