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温暖低头,迅速的把眼泪擦掉,再抬头的时候,脸上挂着笑,说:“想起来了啊。”
所有的记忆回到正确的位置上,他记得自己代替了陆政慎,学着他的样子,进入陆家,成功融入。还替他娶了老婆,他记得很清楚,第一次看到林温暖时候的场景。
她光着身子,坐在大床的中间,脸上透着坚定,跟他说:“很快记者就到,你逃不掉的,我也不会让你逃掉。”
他觉得有点好笑。
这女人的脸上,是视死如归的表情。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准备跟他同归于尽。
“你想做什么?”
她说:“我要嫁给你。”
后来,在魏美婕的强烈游说之下,他娶了她,娶她的那天,是个很不错的天气。
她穿着婚纱,是那天最美的人,站在人群里也会发光的那种。
那一幕,一直在他脑子里,但这一切都不是他的,他知道。所以,每一样东西他都没有非分之想,包括这个用陆政慎身份娶回来的老婆。
也不是他的。
结婚三年,他尽量保持距离,按照陆政慎原有的性格,跟他的一群狐朋狗友,在外面花天酒地,不管不问。
她也严格的做了一个好妻子,三不问,但要她出面,她会是一个好的形象,尽量做到不给他丢脸。
再后来两人一块生孩子,生了感情,一切的一切,与她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时间很短,所以尤为宝贵,所以,每一个细节都变得特别的清楚,历历在目。
他想她,真的很想。
原以为会有很多话想要说,可这一瞬,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语言好像变得十分苍白,没有任何意义。
两人就这样互相看着对方,眼眶微微泛红。
他拉了下她的手,示意让她靠过来。
林温暖稍稍靠近一点,他仰起头,嘴唇稳稳落在她的唇上,片刻以后,松开,说:“我爱你。”
千言万语,全包含在这三个字里。
她抿着唇,好一会后,笑了出来,然后回亲了他一下,“我也是。”
“也是什么?”
她戳了他一下,眼中含着泪,小声道:“我也爱你。”
两人互相望着,相视而笑。
生死过后,这句话变得容易出口很多。
人生在世,短短几十载,又有许多变数,往往计划赶不上变化,有些话,在还能够说的时候说出来让对方知道,明白,就应该要说出来。
别等到想说的时候,那个人已不在眼前。
她趴在床边,手掌被他压在掌心下面,闭着眼,说:“我睡一会。”
“睡吧。”他的手指勾着她的,
今天天气很不错,林温暖的心情也终于好了一点,她靠着他,总算能够安心的睡一觉了。
晚上,康靖嘉没有如约来医院接人。
何鸿维倒是来了三趟,见着两人还算安分,倒也放了心。
最后给康靖嘉打了个电话。
电话过来的时候,他人在夜总会,身边围着一圈美女,各式各样,什么样都有。但他却提不起兴致,感觉都没长到点子上,美是美,但他不怎么喜欢就是了。
他看了眼来电显示,不准备接,顺道把赖在他身上的女人给推开,摆摆手,说:“出去吧。”
人正预备走,包间的门打开。
易澎与几个哥们一块进来,顺手勾住了走到门口的美人,大半个身子压在女人的身上,“怎么一个人玩,这么无趣?”
康靖嘉抬手,“澎哥这不是来了么。”
易澎坐到他的身边,“我听说医院里那个躺着的,醒过来了,因为这事儿不高兴?”
“没。”
“有就是有,瞒着我做什么,咱两这么些年的好兄弟,你的性子我还不知道么。仙女是真的仙,不过你康靖嘉也不差,只要喜欢,管他三七二十一,上就完了。你还走正人君子那一套啊?”
“我没上么?”他笑了笑,“上完,总要让他们夫妻做个告别才行。”
“上了?”
“上了。”他喝了口酒,眯着眼笑。
“怎样?”
他笑了声,自顾自的喝酒。
易澎挑眉,用力拍拍他的肩膀,“可以。”
喝了一会酒,易澎说:“过几天要出一批货,很重要,我就交给你了。”
“可以。”
“仙女我帮你管着。”
他扬眉,但笑不语。
第二天,康靖嘉到了医院。
林温暖正在给岑镜淮喂粥,他站在病房门口,眉眼挂着浅浅的笑,没有走近,只是冲着林温暖招了招手,“你过来下。”
岑镜淮一脸警惕,摁住她的手,没让她过去,“这位就是康哥?”他看着她,明知故问。
林温暖点点头,拉了拉他的袖子,说:“我先去一下。”
他没理,抓着她的手没放,看向门口的人,说:“温暖都跟我说了,是康哥救了我们,这份恩情,我谨记于心,日后必会报答。”
康靖嘉挑了眉,倒是听出来他这话里的意味来,他走了过去,瞧着这一张煞白的脸,弱鸡鸡的样子,他仿佛看到他眼底深处对他的恐惧了,表面上还逞强,斗狠。
就这副身子,他一个小手指就能要他命。
片刻,他就将视线转到了林温暖的身上,“那就在这里说。”
“哦。”林温暖点点头。
康靖嘉:“过几天我要外出一趟,可能有几天回不来,我会吩咐几个手下留在这边,你自己注意一下。要是有人过来,询问你跟我的事儿,你知道要怎么说么?”
林温暖余光瞥了岑镜淮一眼,咳了声,说:“知道。”
“怎么说?”他继续追问,像是故意似得。
她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说:“反正我知道了。”
康靖嘉笑,“就说你是康哥的女人,康哥晚上特别厉害,懂?”
岑镜淮脸都发青了。
他下意识的坐起身子,康靖嘉伸手,不偏不倚压在他的肩膀上,轻轻松松将他摁了回去,“表现的大方一点,不要太害羞,知道么?”
林温暖抿着唇,笑不出来。
岑镜淮一把扣住他的手腕,还未用力,康靖嘉已反了手,直接压在他的脖子上,“我不欺负残疾人,但你非要凑上来,我也不是不能揍你。”
岑镜淮倒是半点不惧,一双黑深的眸子,盯着他的眼睛,唇角勾起一点无度,明明疼的额头冒了汗,可脸上却丝毫未动,他看着他,说:“想揍可以,我怕等我好了,你没有机会。”
康靖嘉笑起来,“好大口气,暖暖是不是没有跟你说我有多厉害?”
他的额角突突的跳,暖暖这个称呼也是你能叫的?
他紧咬着牙,眼底有火冒出来,稍动了一下,却挣不开他的桎梏。他伤着,根本没有力气抵抗得了他。
林温暖瞧着,自是坐不住,她上前拉了康靖嘉一把,说:“你这是乘人之危,他是个伤患,就算你赢,你也没什么脸面。你松手,你快松手!”
“哥哥对脸面这个东西,并不是很在乎。”他依旧摁着岑镜淮,笑眯眯的说:“让一个女人跑出来求情,没有脸面的应该是你男人,而不是我。”
就在他自得的时候,手背上传来一阵刺痛,他下意识抽回手,一转头,只觉眼前一黑,瞬间的功夫,人就被扑在了地上,脑袋着地,一阵晕眩,让他生生挨了两拳。
第三拳下来的时候,被他迅速挡住。
岑镜淮坐在他的身上,目光狠戾,嘴角挂着冷冽的笑,手背上全是血,缓慢滴落下来,砸在他的脸上。
“你敢碰她一下试试看。”
康靖嘉脸上的那一层调笑终于在这一刻落下,但他仍保持轻松的语调,哼笑道:“你,你就是这样对待你的救命恩人的?”
“算个屁。”
康靖嘉在心里骂了句脏话。
林温暖过来将岑镜淮拉起来,劝道:“别打了,行不行?!你这个样子,我害怕。”
岑镜淮侧头,转瞬间,那神色变得十分温柔,好似刚才看到的那个狠戾果决的男人是康靖嘉产生的幻觉。
他问:“他碰你了么?”声音沉沉,温柔里透着寒。
康靖嘉心里竟然生出了一丝惧。
林温暖摇头,“没有,他没有碰我。”
他松开了手,林温暖费力的将他扶到床上,他就那么坐着,明明孱弱的风一吹就要倒下的样子,可周身散发的戾气,令人畏惧。
康靖嘉相信,他要是真的碰了林温暖,今个他可能要挂。
他站起来,整了整身上的衣服,手背上被他扎了一道血痕,还流着血,下手真他妈狠。
气氛尴尬又僵。
康靖嘉有点下不来台,林温暖是觉得不好意思,只有岑镜淮觉得畅快。
林温暖说:“你去叫一下医生吧,顺便让护士给你弄一下手背上的伤口。”
康靖嘉微的皱了下眉,甩了下手,说:“没事。”
“还是去看下吧,还在流血。”
台阶给了,他看了她一眼,最后点头答应,转身就出去了。
岑镜淮说:“我也流血了。”
“活该不是?”她没好气,扶着他躺下来。
“那他不是活该?”
林温暖瞪他一眼,“是他救了我们。”
“救人就可以为所欲为?哪国的道理?”
“你够了,他没有对我做什么,我觉得他是个好人。”
“你看谁都是好人。”他似乎有些不快。
林温暖不想与他吵架,也就不多言,默不作声的把东西都收拾了一下。
岑镜淮目光一转不转的看着她,几秒以后,拉住她的手,“我不想你受委屈。”
他给她的委屈太多了,他不敢问她生孩子是否顺利,不敢问这两年里她过的是否安稳,一个字也不敢问。
他只是想,从现在开始,他不会让她受一分委屈。就算他只剩下一口气,他也绝对不会因此而妥协。
她顿了顿,侧头对着他笑,说:“我没有受委屈,他没有让我觉得委屈。”
两人对视片刻,岑镜淮软了语气,手指摩挲她的手背,“我疼。”
林温暖哼了声,“疼就对了。”
她拉开他的手,反手握住,说:“不要再这样了,何医生说了,你要好好养,你脑袋里的淤血还没有彻底散掉,你的身体有一定的内伤,你的身体,已经禁不住你这样折腾了。”
“就当是我求求你好了,别闹,好好养伤。相信我一次,康靖嘉是好人,他会帮我们的。”
“你为什么那么相信他?”
“因为他救了我们,因为他可以用强却没有,我相信他是好人。”
他默了片刻,有些不高兴,却也什么都没说。
林温暖说:“一会他回来,你跟他道个歉。”
他眉头微皱,“理由。”
“你打人了。”
“他先打我的。”
“道歉么?”林温暖不跟他强辩。
他吸口气,而后乖觉的说:“知道了。”
林温暖露出一个笑。
康靖嘉坐在何鸿维的办公室,护士帮他处理手背上的伤口,下手确实够狠,这么一下子,竟然还要缝针。
何鸿维笑,“让你不要染指人家老婆了,现在吃苦头了吧。”
“嗬,我这是大方,不跟他计较,真要打起来,他现在死了。”康靖嘉哼了声,沉这个脸,“还有,我也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不在医院里闹人命,你还在这里跟我说风凉话?你是不是人?”
何鸿维笑着摇摇头,起身,“我去瞧瞧。”
“去吧。”
他一摆手,嘶了一声,冲着护士怒道:“你轻点!是不是女人!”
何鸿维拍拍他的肩膀,“生气归生气,别冲女人发火,人家可没惹着你。”
“干什么?你情人?还护短。”
“懒得个跟你讲。”
何鸿维出了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