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一个人去了厨房,点了煤油灯就想取水,没想到葫芦瓢放下去,“咚”的一声,居然砸到了什么!苏锦奇了,低头一看,这才发现水缸里竟然结了一层冰!
其实北地天寒,每天缸里都会结冰,昨日刘婶起得早,过来先给砸碎了,所以苏锦不知道。
但苏锦脑筋够灵活,猜到怎么回事了,遂拿来铁勺,对着冰层咣当咣当一阵砸。一个人干活,苏锦喜欢自言自语,边砸边骂冰,诸如什么“老娘要用水,你偏要跟我对着干,那老娘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粉身碎骨”之类的。
等阿贵按照苏锦吩咐的时间来搬包子,苏锦已经烧了半锅热水,烙了饼,正在热jī汤呢。
“你先洗脸,汤马上好了。”苏锦坐在灶膛前的小板凳上,披散着头发对阿贵道。
厨房中间摆了一张小桌子,碗里的烙饼正冒着热气。
阿贵眼圈泛红,其实他天天吃包子也不会腻,可老板娘说那不行,每天都会换些花样。
少年郎肤sè白皙,眼圈一红特别明显,苏锦见了,笑他:“没出息,两张饼就让你感动成这样,若不是需要你起大早去占地方,冰天雪地的,你以为我会管你?”
她越这么说,阿贵越受不了,背过去抹眼睛。
苏锦笑。
阿贵狼吞虎咽抓紧时间吃饼喝汤,苏锦将两床厚被子搬到驴车上,再往被子里塞了两个暖炉。这鬼天气,撒niào时水还没落地恨不得就冻成冰,她可不敢让阿贵站在街头傻等,驴车往那儿一停,阿贵还可以躺在车上睡个回笼觉。
吃完饭,阿贵开始搬包子,一次就能抱十蒸屉。
头次开张,苏锦让阿贵先搬二十屉,两百个包子,虽然她估计应该卖不完。
“这个带上,冷了喝一口。”
阿贵出发前,苏锦将一个用旧布裹得严严实实的小陶盆塞给阿贵,里面是淡jī汤,刚出锅的。
阿贵头上戴着皮帽子,脖子上裹着厚围脖儿,只露出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看着老板娘。
苏锦狠狠拍了他一下:“傻愣着干什么,赶紧给我抢地盘去!抢不着我把你剥了熬汤!”
阿贵笑得眼睛眯了起来,鞭子一甩,赶着满载的驴车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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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盘占了,苏锦赶在天亮生意开始起来前过去就行,双手chā进袖子跑回房,舍不得冰儿子,这次苏锦钻进了丈夫的被窝,哆哆嗦嗦地拱进冯实怀里,直把冯实冰的也哆嗦起来,抖着抖着,夫妻俩就叠在了一块儿。
忙完早上这一通,只等卖包子就好了,苏锦心里痛快啊,一痛快就“放声高歌”。
上房萧震好不容易重新攒了点睡意,这下又不用睡了。
舒舒坦坦地补了一个时辰的好觉,苏锦起来了,对着她特意从扬州带来的铜镜仔细梳妆打扮。
快打扮好,瞥见冯实要起来,苏锦疑惑道:“你做什么?”天还黑着,冯实去军营不用起太早。
冯实瞅着媳妇道:“我送你过去。”
千户府距离城门主街有段距离,黑漆漆的,冯实怕他美艳的小媳妇被人抢了。
苏锦挺感动,小两口胳膊挽着胳膊,依偎着出了门。
所谓主街,就是从城门口进来的那条街,小摊铺们做的就是来往百姓、商旅的生意,而任何一个地方,做生意的摊主都是那批老面孔,时间一长,彼此之间就形成了默契,这块儿地方是你的,那块儿地方是我的,大家按照这个规矩来,不争不抢,省下来的时间用来睡觉,多好。
如果出现新人不懂规矩,众人会一致对外,吐沫星子一喷,新人多半就会识趣地躲到犄角旮旯摆摊,或是换块儿地方。当然,新人们也不一样,有的新人胆小,有的新人彪悍胆大,能不能站稳脚跟,全靠本事。
阿贵吃了老板娘的爱心烙饼,喝了老板娘的爱心jī汤,还睡了老板娘亲手为他铺的爱心被窝,被窝里还塞了两个热乎乎的暖炉,当然要占最好的地盘。驴车停在角落,铁桶灶早早摆好了,就摆在西街路边中间,周围唯一还能与此处媲美的,就是对面的东街,但东街迎风,吹脸!
但阿贵不知道,他占的是彰城小摊霸王吴有财的地方。
说来也巧,吴有财卖的也是包子,而吴有财敢在这里称霸,仗的就是他亲弟弟吴二爷是彰城卫北城千户李威的心腹,掌管千百来号jīng兵。与大官相比,吴家不算什么,但在小贩里面,吴有财就可以横行霸道。
既然是霸王,吴有财想什么时候摆摊就什么时候摆摊,几乎每天都是最晚到的。
这早吴有财还在被窝睡觉,他的伙计先来摆摊,驴车拉过来,好家伙,居然看见一个眉清目秀的小伙计占了吴家的地盘!
吴家伙计上前就去骂阿贵!
阿贵从小就是乞丐,经常在乞丐堆里抢东西,机灵的时候比谁都机灵,狠起来谁都不怕,挡在包子摊前理直气壮:“大家摆摊,讲的是先来后到,你说这是你家地盘,你叫一声试试,它答应我立即搬走!”
吴家伙计气得瞪眼睛:“你个臭小子,知道我家二爷是谁吗?”
阿贵一副谁也不惧的模样。
吴家伙计冷笑,扬着脖子道:“我家二爷在千户李大人麾下做事,深得李大人倚重,你再不走,小心我押你去军营吃板子!”
阿贵心里一惊。
彰城有南北两个千户所,萧大人统领南城千户所,李大人统领北城千户所,若论地位,萧大人是新上任的,根基尚浅,李大人世袭的千户,乃彰城老牌权贵,真闹起来,萧大人未必是李大人的对手。更何况,李大人愿意为了吴家撑腰,萧大人的腰,未必愿意给老板娘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