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成了一条血液蜿蜒的小溪,直直漫延过了她的鞋子和裙摆。
她惊得瞪大了双眼,心脏跳动的抽疼,她抬眼望向宁止,但见男子不知何时近在咫尺,就那么悄无声息地躺在这条血溪里。面色苍白若纸,他看起来怠倦至极,双眼紧闭,一动也不动地躺在血水里。
宁止,那些血很脏的!你赶紧起来啊!
看着宁止,云七夜使力地瞪大眼睛,不叫液体从里面落下来。爱上你之前,我却是不知,原来我有这么多的泪水,好似要将毕生的泪水齐齐流尽。
只觉那一瞬,时间仿佛静止了一样,心中是一片呼啸的海洋,忙不迭伸手捂住了胸口,那一波又一波的冲击,她终是承受不住此般的撕裂和锥心,直直跪坐在了男子的跟前。
“宁止。”她开口,嘴唇颤抖。
“宁止。”她蹲身伸手拽扯男子的衣角,双手颤抖。
没有任何的回应,宁止闭眼躺在那里,不断有冰凉的血液从他的周身溢出,渐进将男子的白衣染成如她一般的鲜红,周身僵硬冰凉好似块冬日里的石块,他已经死去很久了……
那根紧绷的弦立时绷开,她怔愣地看着男子毫无人色的脸颊,苍白龟裂的唇……身子不由地颤抖,她死死地咬住了唇,唇齿间立时血腥四起,可是此般的痛却也掩不过周身的叫嚣,每一寸,每一处的肌肤血脉,尽数被看不见的刀刃划过,凌迟之痛!
痛苦,绝望,无措……
终是,满面的泪水落下,她伸手触上男子的脸颊,撕心裂肺地叫喊冲破了喉咙,直直呕出了点点鲜血,“宁止!!啊——”
和着血泪,一声声凄厉的哭喊在风中响起,在这遥远得望不到尽头的荒野山坡中回荡冲击!
那样的痛楚,将全世界都淹没!
—— 预知的梦。
惊叫一声,云七夜蓦地坐起身来,连连喘息,身上的被子被她不经意的甩扯,直直掉在了地上。身上一凉,她一瞬有些清醒,却仍是难掩面上的惊惧,瞪眼看着周遭的摆设,她好半晌才将神志拉回现实里。方才,是梦。
口干舌燥,她弯腰趴在弓起的膝盖上,不断的喘息,浑身已然是大汗淋满,好似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狠狠地吸气,她吃力地平复着骇人的惊悸,伸手将额头上的湿热擦去,却又有一股寒意,由骨髓深处窜袭而上,溢满了周身,居然,梦见他死了…
抿了抿干涩的唇,她起身拿起桌子上的凉茶朝嘴里灌,稍稍缓了缓紧绷的神经。怕太医诊治不便,她昨晚另行睡在了旁的帐子里,留着郑远和另外几名太医守着宁止。
一想到宁止的病,她又顾不得喝水了,慌得穿衣洗漱,直直朝宁止的帐子走去。一路上,她轻轻拍打着仍在剧烈跳动的心脏,不断地安抚自己,自然一些,不要慌,要是叫宁止看见了,他也会不好受的…
可是,似乎不好受的人,只有她一个。
一只脚才踏进帐子,她蓦地听见了一阵欢快的笑声,隐隐还有一道娇脆悦耳的女声,再清晰不过。
——若清瑜。
却步,她站在帐口,略有些茫然地看着帐内的众人。郑将军,王副将,陈管家,秦宜…… 坐靠在床上的宁止,还有坐在她昨日位置上的若清瑜。
或大笑,或浅笑,他们好似在分享着什么开心的事情。站在帐口,她一瞬竟有些窘迫无措,她不知道他们在笑些什么,只能这么看着,只能这么听着……
率先察觉到了帐口的动向,若清瑜扭头,待看见来人后,她忙不迭起身冲已易容成宁七的女子一笑,娇俏却不失释持,“宁哥哥,你站在门口干什么呀?赶紧过来,大家伙正热闹着呢!”
“好。”回过神来,云七夜冲众人微微一笑,缓步走到了跟前。近旁,她目不转睛地看着宁止,双手不由便是一颤。
——你活着,真好。
依靠在枕上,宁止亦是抬眼望着她,眉眼轻笑间,神采熠熠。不用诊脉也知他的状况,定是比昨日好多了。
两相对视,云七夜不由想起了梦中的宁止,只消一想,心脏便是一阵抽疼,疼得她眼里立时酝起了一层水雾。生怕被人看见,她忙不迭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低头,将眼里的泪光掩去。
看不见女子的神情,宁止微微蹙眉,脱口问道,“怎样,昨夜睡得可好?”
——不好,一点也不好,甚至糟透了!
努力将那阵酸涩逼回,云七夜抬头看向宁止,扯唇而笑,“很好,一觉就睡到了大天亮了。殿下呢,睡的可好?”
看着女子脸上的笑,宁止亦是扯唇,“也好,昨晚太医开了些安神的药,瑜姑娘又给我送了一只兰草香囊,闻起来倒也静心。”
面无波澜,云七夜只是淡淡的笑,昨晚她离开的时候,已近子时,也不曾见过瑜姑娘,这香囊……何时送的?
一旁,若清瑜垂眸,不若方才的欢喜,有些唏嘘道:“我自幼喜欢兰花,平日里会做些小东西,不想昨日竟派上了用场。现在想想,昨日真像一场梦呢,哪想清瑜的救命恩人竟然会是九殿下?我还一直公子公子的叫,真是失礼极了。人说大恩不言谢,清瑜也只能做些小事报答殿下了,只盼殿下身子安康,平平安安……”说着,女子转头望向宁止,眼眶蓦地便是一红,泫然欲泣。如此悲戚却强行隐忍的模样,不由叫众人心下一揪,怜悯哀叹。
见不得女儿家落泪,郑远率先道:“敬姑娘莫哭,殿下身子不是转好了些么?这可是件高兴的事情,不兴落泪。”
生性善良,陈管家跟着道: “是啊,而且瑜丫头你一哭,我也跟不住想哭了。你是不知道,你的模样真是像极了…… 呵,一位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