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前而行。
被凤起一路带起,云七夜只觉身子一轻,周身的痛楚出乎意料地平复了下来。更甚的是,她胸前的箭伤竟是快速地愈合起来,不过片刻恢复成了初始的肌肤。
惊得不轻,她不可置信地抚上胸口,终是确信了那处伤口的消失。可她早已不是魔之体,又怎会自行愈合创伤?更诡异的是,她两肩上的箭伤仍在,疼得她额上溢满了密集的汗水。
“小凤儿,我身上的伤……”
“师父,我们快要出去了,你再忍耐些。”将女子的话打断,凤起小心翼翼地背着她,即稳且快地行在黑暗里,所过之处但见宫殿毁坏,一片的混乱,哪里还有半点神魔沧澜的踪影。
有些忧惚,云七夜旋即又问,“小凤儿,咳!你怎么知道…咳……我在地宫里?”
身子微僵,凤起片刻后淡淡道,“我也不知道,可是心里就是知道你在这里。”
“…… 过去多久了?”
“三年。”
“沧澜…被灭了吧?那教主呢?”
利落地越过狭长的莆道,凤起道,“嗯,被灭了,外面都在欢呼庆祝呢。至于教主,他两年前不知何因突然离教,至今未归…
眼睑低垂,云七夜掩嘴咳了起来,五指缝间不刻便渗出了丝丝血迹,灼人般的烫热。心下凛然,她不动声色地擦去了唇角的血迹,心道许是活不了多久了。
似是知道她在想什么,凤起恰恰道,“师父,你的生命还很长久呢。”
“嗯?”
“所以,活下去。”
一怔,云七夜旋即有些说不出话来,她只当凤起是在安慰自己。那样漫长且黑暗的路途,除了她偶尔响起的咳声,皆是沉重的静默。许久后,久到她几乎以为此生便要如此走下去的时候,她蓦地看见了一道明亮的光柱,直直驱散了周遭的黑暗。抬眼,但见一条通往千米外的地面通道,光明便从那里直射而来。
“从这里上去,师父你就可以出去了。”
“这条通道是谁挖的?”她的记忆里,不曾见过这条丽道,看样子好像是被什么人新挖出来的。
“是九殿下他们挖的。”说着,凤起伸手拉过一旁的绳索,使力顿了顿,绳子结实得紧。“抓紧了,我背你出去。”
“嗯。”说着,云七夜环紧了男子的肩膀,不知是不是地宫里太冷,她隐约觉得凤起的身子太过阴寒,尤其他的呼吸冰凉且轻微,有时候她甚至感知不到他的存在。
“小凤儿,你的身子是不是不好?”
“没有。”声音平淡,凤起不停歇地朝上攀跃。长长的通道中,从上方射下来的光线越来越明亮,直直刺得他周身剧痛,眼睛几乎睁不开来。强忍着不发,他低着头继续朝上跃去,抓扯着绳索的手几乎是在轻颤,却又如同攀着块浮木般紧紧地握着不放。
感知到了他的颤抖,云七夜不禁有些慌了,“小凤儿?”
“……嗯。”
“你怎么了?”
“我没事。”摇头,凤起眯眼抬头,但见不远处便是尽头。不由扯唇,他低声道,“师父,就要出去了。”
闻言,云七夜不由亦是抬头,被那更为明亮的光芒刺得眼睛一痛,却又是欢喜道,“是啊,就要出去了。”
“出去以后,师父你要去哪里呢?”
“……我也不知道。”
“去乾阳吧。”
身子微僵,云七夜半响后又是摇头,“还是不要去的好,这么久都过去了,他们定是有新的生活了。我若是再回去,唉…他们早就忘记我了。”
—— 我不会再等你,也不会再你,我会好好活下去,娶妻生子,好的让你难过!
“可也许,还有人没有忘记你。”
“不会了…… 自我离开乾阳的那一天起,云七夜就已经死了。试问,一个已经死了的人,能被周遭的人记得多久呢?更何况,我,我是背叛了他们。”说着,她缓缓闭眼,肩头上的伤痛不住地叫嚣,不让她有片刻的安歇。
身前,凤起几不可闻的一声叹息,却又不能再多说什么。仰头,他望了望数米外的地面,旋即咬牙向上跃去
仍是记忆里的大雪,只不过万里的宫殿不复,满眼尽是灼烧后的灰烬残缺,萧索极了。环视了一周,女子的眼瞳略微有些涣散,有多久,有多久没有见过天空和大地,云朵和雪花?……一瞬,她终是止不住眼里的泪水,任由它们纵落而下,一路滑过脸颊,最后停落在了脖颈上的伤痕上。可还好,还好雪巅上空的阳光依然,大雪依然,甚至,连风的声音都和三年前一模一样。
于是,一道光,几片雪,迷迷荡荡中,有些东西恍如昨日。
“小凤儿,往后……只有我们两个人了。”
“…… 对不起。”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