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弟兄们和鞑子厮杀,都是今日不知明日的汉子……只求殿下登基做了皇爷,也好叫死了的弟兄有个赏恤,活着的弟兄有个前程小的没有什么念头,只要能回老家找到俺爹娘的坟,烧上点纸钱,让他们知道咱大明又回来了,俺没有对不起祖宗就好!”
看着张名虎身上的斑斑疤痕,唐监国鼻子一酸。和那些平时满口忠孝仁义却各怀心机的文臣不同,这些和鞑子拼命的汉子才是唐王眼中真正可爱之人。他们的要求如此简单,仅仅是死有所恤、生有所养、能够有块地方祭祀先祖。然而朝廷却难以满足他们,这让唐王心中愧疚难当,只能温语劝慰:“孤无功无德,辜负将士们了……这皇帝孤不能做,须等天子回来……”
“殿下!”
张名虎猛一叩首,近万太平军将士齐齐叩首,却是无有半点声息。
孝陵为之一静。
“粤国公,可放孤下山否?”
唐监国不知如何是好。竟然对车旁的周士相有了哀求之意。后者轻轻应了一声遵命,便对着士卒摆手。近万将士立即如cháo水般往两边让开,露出中央的道路让车驾通过。唐王如释重负,犹如逃亡一般低头不语.然而刚下神道,却又停了下来。唐王探头要问,却见大路上跪满无数扶老携yòu、焚香顶盆的百姓。为首百余人皆古稀老人,在自己儿孙的搀扶下颤巍巍地跪在路上。见到唐监国从车上望过来,都是口称万岁!
“老人家,你们这是作何!”
一众老人向自己跪拜,唐王于心何忍?连忙从车驾下来,要扶他们起身,可老人们却是不肯起来。
为首一老者握住唐王的手哭道:“殿下,十六年来江南受尽鞑子荼毒,百姓无一日不盼望着朝廷和王师回来。而今终于恢复衣冠,我等老翁可以不担心死后无颜面对祖宗了……可若殿下不肯登位,又怎么能让将士和百姓相信大明不但能回来,还能消灭鞑子呢?万一清兵再杀过江来,叫我等百姓如何是好!”
“老人家,我大明天子还在西南,吾不过是代天子理政,岂能鸠占鹊巢?”
“殿下!天子下落何在?那鞑子皇帝倒在对岸,时时要杀过来重现弘光年的惨事!殿下今日若不肯依了我们,就请车架从老朽们的身上碾过去!我等老了,不愿再做一次亡国奴了!”
面对一群痛哭流涕的老人,唐监国还想把刚才对百官和将士的话再复述一遍,可那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来。
面对文武百官,唐王还能保持威仪;面对有功将士,已是满心愧疚;面对父老百姓,监国却根本无法qiáng硬起来。他看了一眼身边的内阁首辅郭之奇,眼中尽是无奈。两朝大学士也叹了口气,跪在监国面前奏道:“当日天子曾手诏文宗(绍武)曰:王若先拜孝陵,朕即退位归邸。今日天子巡守荒郊,殿下已拜孝陵,君可以有戏言乎?请殿下应天子诏,勿辞大任!”
“今百官之心、将士之心、百姓父老之心尽在殿下之身。天心即是民心,殿下岂能为小节而负天下?!臣请死谏!”
周士相见状,连忙再次跪在唐王跟前,趁热打铁,才能收效!
唐监国呆立了一会儿,终于对着耆老哭了出来:“孤非贪大位,全为祖宗社稷、父老百姓,不得已耳!”
一旁等候的周士相、钱谦益等人大喜。文武诸臣已经迫不及待,将早已准备好的法驾卤薄摆出,一定要让唐王登辇。法驾卤薄是专供皇帝使用的最高等级的仪仗,其他任何人都无资格使用。唐监国在周士相及文武群臣的簇拥之下终于登辇,顿时万岁之声山呼雷动。
唐王坐在辇上,还要再次表白。他对文武士绅道:“群臣以为奉宗庙宜莫如矛,然宗庙事重,予不足称。今为众心所戴,予辞弗获,勉循众志。群臣各宜协心,辅予不逮。”
周士相当即和百官俱称谨遵旨。当下,浩荡人群便拥唐监国自正阳门入南京皇城。
随后唐王御武英殿,按弘光帝北狩后隆武尊其为“圣安皇帝”例,发谕令尊永历帝为“圣昭皇帝”,待遇与太上皇同。并谕三日后举行登基大典。(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