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门有识趣的小吏将知县老爷的话给写成了诗句“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趋避之”,大朗看后深为满意,要人将这句诗放在自己的文集中,说此诗句日后必能随他周大朗之名流传千古。
然而一身傲骨,又心如铁石的周大朗事到临头,竟没能一死报君王,反而带着手下打开了城门。
对此,大朗的解释是好汉不吃眼前亏,我今虽降,可是身在明朝心在清。又搬出春秋时期越国勾践卧薪尝胆之事迹为自己贴金掩饰,一番巧言之下,真让一帮手下以为知县老爷这是大丈夫能屈能伸呢。随后发生的事情却让众手下哑口无语,这周大朗非但接受了明朝的知县委任,还对前来的明军百户极尽奉承,阿谀至极,若不是家中老妻实在拿不出手,恐怕就献妻于床了。
周大朗的乖巧表现让前来接手盐城县的太平军百户大是满意,上报淮安时为这周大朗美言许多,致使淮安的千户官将这周大朗做为反正的能吏典型报到了南都,若不出意外,来年周大朗肯定能官升一级了。
随着淮安归明,江淮局势越发明朗起来,周大朗好歹毒是举人出身,又做了几年县令,如何不知道识时务者为俊杰这道理,处置政务十分的尽心尽力。不过这日接到淮安府发来的查缉私盐公文后,周大郎却觉此事十分的棘手。
盐城县以盐得名,境内自然盐业兴旺发达,这越兴旺,走私盐的贩子便越多。加上这十来年有很多北方的逃人潜在盐城境内从事煮盐,使得私盐这个行当越发的凶险。那些北来逃人和本地盐贩子一个个都是亡命之徒,周大郎前面两任都没解决得了他们,他上任后便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念头不予过问。
须知这走私盐的贩子可不是和那穿街走巷的货郎一样和气生财,而是实在的恃勇斗狠,根本不服王化,动辄就可为利杀人,甚至敢聚众攻打官府,故而历来便为各朝严禁,抓住便要重办。盐城以盐得名,境内又有两淮盐政的分检巡司,官面的,私面的盐贩子斗得可是不可开交,好在打明朝起,盐城县便有个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本县但管民政,不管盐政,所以那些私盐贩子虽然猖狂,可不关大朗的事,全是那两淮盐政在过问。所以大朗只要逃人和盐贩子不犯事,不影响县境治安,也懒得去管,左右这事还有两淮盐政,自己何必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可现在上面却要整顿盐政,说是齐王亲自发来的手令,淮安府的公文措词更是严厉,大有大朗若不能整顿境内盐政,便拿他治罪的架势,让大朗头疼之余不由大骂淮安府那帮混蛋不通人情,盐城的事情他们难道不知道?那帮私盐贩子往两淮盐政送好处的时候可没忘记给你们捎上一份,如今你们倒好,拍拍pì股就什事不管,一股脑推给我盐城县,这不是摆明要我难堪吗!
头疼也好,骂人也好,这事可和自家性命捆在一块,大朗可不想糊里糊涂的挨朝廷砍上一刀,听说那太平军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凶神,惹不得。
事情必须是要解决的,可如何个解决法子?真要缉捕那些贩私盐的逃人,大朗这手头的力量可是大大不够,大朗手头能够动用的人手只三百多人,盐贩子却是以千计的,而且着实的凶狠,让人轻看不得。
元末之时以高邮一座孤城力拒元朝百万大军的张士诚,可就是盐城县的私盐贩子出身!
有张士诚前车之鉴在,大朗便不得不慎重对待此事,他可不敢激怒那帮盐贩子,若是这些亡命徒发起凶来聚众攻打县城,县城真若有失,他这官也是当到头了。不过不管也不行,淮安府的措词可是严厉,他派到府里打探到的消息也是说,这一回盐政若是整顿不了,齐王是要杀人的!
大朗左思右想,却是有了主意,盐贩子既在盐城县境,没理由让他这外来的知县一力承担吧。当下就召集境内一干乡绅,先将府里发下的公文告诉他们,使他们知晓厉害,尔后再与他们讲道理,让乡绅们劝谕那些隐藏逃人自行归案,再出钱出人帮助县衙对付盐贩子。
仅此显然是不够的,大朗又差人禀报淮安府,请府里派兵前来协助此事,另行文两淮盐政,着盐政司下辖的巡检兵丁协同办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