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做潘德的士兵一边伸手要解开他抓着自己胳膊的手,一边叫道:“我不过是逗你玩,谁知道你胆子这么大,真的去问了呢!”
“你真的是逗我玩?我看你小子是没安好心。”他说道,同时加重了力道。
潘德马上叫起屈来,一旁的其它士兵也劝解,韦柏虽然仍旧有些怀疑,可大家都是熟人,也不好揪着不放,用力抓了他胳膊一会后就将此事放下。
这时另外一个士兵问他道:“老韦,咱们这位新来的曹百户是和往常一样在抬头看天么?”
“是在抬头看天。”韦柏说道。
“咱们这新来的曹百户是不是有些不正常?这天有什么好看的。要是晚上看还罢了,起码有星星。虽然我是不明白星星有什么好看的,并且晚上看星星还不允许,但好歹还有东西;这大白天的除了太阳什么都看不到,有什么好看的!”有人说道。
“刚才我听大人自言自语说什么,为何星星能悬挂在半空,不掉下来。”韦柏道。
“这有什么好想的?星星一直就在半空,不会掉下来。咱们这个百户大人看来真是不太正常。”
“你可不要乱说话!咱们这位曹百户来头不小,小心你的前程。你没看千户大人对他从来不摆上官的架子,每次卫里分东西咱们百户也都是头一个捞着的?”潘德说道。
“来头很大?那是什么人家?”
“反正一定比千户大人的来头大。”
“你这不废话么!要是来头比千户还小,千户怎么可能见到咱们百户时那个亲热劲儿好像见到亲爹似的。”
“我这怎么是废话?咱们千户的亲爹可是指挥同知,百户比他家里还厉害,至少是一个指挥使。”
“知道是指挥使有毛用?京城这么多指挥使,你知道是哪一家?”
“……”众人为了曹徵的出身而争论不已。
但头一个说话的韦柏却并未和他们一起猜测。一者,猜这个完全没有意义,只不过是闲扯淡而已,他早上吃多了嗓子干不愿意闲扯淡;二者,他刚才复述的曹徵那句话,总觉得好像在哪里听到过,一直在回想。
可还没等他想出个结果,千户大人走过来大声喊道:“都别样登着了,集合了,赶快由百户带领着去集合的地方。你小子还没吃完饭呢,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他妈是饭桶吧,赶紧把碗里的饭吃完,跟着你们百户去集合。你,还刷什么碗,平时放水池子里涮涮拉倒,这个时候跟我假干净是吧,赶紧将碗放进包裹拎着集合去。完了看我不夯你!”
在千户骂骂咧咧的声音中,所有士兵都赶忙站起来,拎起自己的包裹背到背上;曹徵也回过神来,把外衣穿好,带着自己百户的士兵赶往集合的地方。
不过曹徵越走越是奇怪:虽然他心思不在军旅之事上,一心只对天文感兴趣,但也知道今日他们要坐着船去对面和安南人打仗,按理说应该就在港口附近集合,排队等着上船,怎么越走离着港口越远了?
他于是悄悄走近千户,问道:“马千户,咱们这是要去哪?不坐船去打安南人了?”
千户还未答话,他们已经走完夹在山和海之前的小道,眼前豁然开朗起来。
曹徵目光一扫,就见这是一处山谷,三面是山一面临海,三面的山不高,大约也就十多丈,称之为土坡或者更加合适;土坡上有人在。
他的目光继续扫视,忽然见到一物,瞳孔微微收缩,心下已经大概知道了这是要做什么。
就在此时千户的声音也传来:“曹百户,就在大家吃饭时接到的命令,咱们兴武卫要带到这里来,聆听陛下的训话。”
饶是曹徵因为知道允熥已经于昨日来到海康所、并且刚才看到只有皇上能用的仪仗已经猜到此事,仍旧吃惊不已:除去刚刚开国的时候,虽然也有皇帝对jūn_duì 训话,但主要是对武将,不是士兵;而这次训话从地方就能看出,是为了让更多人听到陛下的声音,可见是对普通士兵。这在历史上除皇上御驾亲征以外的情形可是罕见。
曹徵一边在心下思量,一边带着自己的百户跟着千户继续走着,一直到在一处地方站定。
随后又有许多士兵走进来,一直到整个山谷被填满为止。粗略看去,差不多有三四万人站在山谷内,密密麻麻的全是人头。
曹徵又看到船只开到附近的海面上,甲板上也全是人。
‘这怕不是有五六万人要聆听陛下的训话。这么多人,陛下到底要说什么?’曹徵更加好奇。
就在这时,上谷上方传来声音,那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是清晰:“陛下驾到!”
顿时山谷下面响起一阵“嗡嗡”的声音。曹徵和马千户都属于比较有门路的人,所以卫指挥召集士兵的时候私底下告诉了马千户真相,马千户也告诉了曹徵;可大多数人并不知道,所以此刻听到陛下驾到的通传声十分惊讶,忍不住和附近的人聊了起来。他们也发出了和曹徵一样的疑问:陛下这必然是要对我们训话了,到底要说什么?
很快,皇帝的仪仗来到山谷正前方,虽然没有人维持秩序,但不约而同的,士兵们停下了说话声,抬起头看着上面皇帝的仪仗。
不多时,一名身穿龙袍、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走到山谷前,数名身穿七品官服的通事舍人齐声扯着嗓子喊道:“陛下驾到!”
“臣/小人/属下/标下,见过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在山谷下方,响起这样的声音。他们的自称并不一样,一开始也十分散乱,但说到后面声音忽然整齐划一,齐声高呼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