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气死本世子了,什么玩意儿啊!”
身着鹅黄小褙子的黄尘烟手中正揣着一个小暖炉,倚靠在屋中的软榻上看兵书,蓦然间听见林润玉粗重的脚步声与骂骂咧咧的语气,懒懒地抬起头来瞧了他一眼,瞧他的火气颇大,遂又将手上的兵书放下,起身去搀他。
“世子爷回来的迟了些,怎的今日火气这样大?”
黄尘烟蹲下身子,将地上被林润玉丢弃的袄子给捡了起来,拍了拍上头的浮灰,心想着莫不是又因为太子那边的事情。
果不其然,林润玉气冲冲地行到黄梨木小圆桌前,抄起了茶壶倒上一杯清茶,便灌进了喉咙里,重重的将杯子搁在桌案上出声道:“还能因为什么,不就是因为太子那厮么,仗着自己是大莱储君的身份,总是对本世子指手画脚的。”
“虽说本世子是他这一党派的人,可是本世子又没有卖身给他,做什么要替他事事考虑周到,又做什么要替他出那样多银子。”
林润玉越想越气,又闷头呛下好几杯茶,才略略舒缓了心中的火气。
“这还不算完,太子还要本世子去拉拢联络其他上京城里的皇商,要他们一块出钱。本世子怎会不知道太子在想什么,他不就是想将皇商几个巨头全抓在手心里,出了那样多的银子全都要算在他的头上,如此一来,他便能够与皇长子争高低了。太子无论如何在自然是都没有什么损失的,可咱们却白白地去了那样大的一笔银子。你说说他,又要本太子出钱,又要本太子出力,天下哪有这样好的事情。”
林润玉一股脑地听黄尘烟倒苦水,除去那些没用的废话,黄尘烟别的没大听明白,倒是听明白了林润玉正愁着太子逼他筹备银子的事。
林润玉这般愁眉苦脸也有好些日子了,前几回黄尘烟没大放在心上,如今听林润玉抱怨的这样厉害,倒是起了些心思,不经意问了一句:“太子要世子爷筹那么多银子做什么?
“还不是为了给边疆的jūn_duì 捐什么助战银。你说那匈奴国好端端的又来打我们做什么。不但害苦了那些士兵百姓,更害苦了本世子。这些日子本来就不太平,生意也更是不好做,眼下还要倒贴出去这么多的银子,怎能不愁。”
“什么,匈奴国攻打大莱?!”
黄尘烟愣了一愣,蓦然道:“匈奴国不是早在十几年前便已经败在我父亲的行军抵抗下臣服于大莱了吗,怎会......”
为了抵御生性凶悍的匈奴国的攻打,大莱不但失去了数千万将士,尘烟也失去了她一直引以为傲的父亲。
林润玉冷哼了一声:“那早是八百年前的事情了。匈奴国里的那些家伙一向是出尔反尔野蛮不认理的,谁知道忽然又要打起咱们。听说匈奴国已经打到首崆山外三里地了,咱们大莱的兵将也不知是干什么吃的,连这样的刁民国度也拦不住,着实是令人头疼。”
林润玉啧啧两声,说的倒很是轻巧,可黄尘烟的心里却百般不是滋味起来。
当年他的父亲以性命才换的大莱国边疆的太平。她原以为父亲的牺牲是值得的,可原来不过是保住的不过是大莱十几年的太平罢了,并没有永远之说。
在往后的几天里黄尘烟时常能够听到林润玉的抱怨声。
随着林润玉的苦闷一日日加深,黄尘烟的愁思也一日日加深。
她待在林王府里头,委实觉得不是滋味。因心系着边疆战况事,可是身处在后院之中,消息也不灵通,只得日日瞒着林润玉到外头去打探消息。
不打探消息还好些,一打探黄尘烟的心里就更加不是滋味了。
原本听林润玉说匈奴国的jūn_duì 打到了首崆山外她就已然惆怅万分,不过过去三日光景,匈奴国竟已打到了白云关的城楼下。
白云关这个称名黄尘烟再熟悉不过了,当年她的父亲就是在这个地方战死的。那时她年纪还小,虽然知道父亲为国捐躯却并不晓得父亲牺牲对于大莱边疆稳定来说,具有什么样的意义。
眼下黄尘烟已嫁为人妻,心中所想自然更多,也恍然明白了当年父亲战死在边疆时是多么凄冷悲怆。
此时她坐在葳蕤湾的小亭子里,心中想着方才从他人那里打听到的消息,惆怅之色愈见深邃。
而就在黄尘烟心思沉重的时候,却见湖中央朝着湖畔渐渐行驶来一舟小船。
借着深沉的夜色,黄尘烟定睛看去,只见小船上坐着的是一个身穿绸藕色及地裙的女子,她的身旁站着一个粉衣裳立领子的小丫头,坐着的那个女子向着黄尘烟这一边浅浅一笑,黄尘烟再望仔细去,那女子分明就是多日不见的夏子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