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途接引,命归无常,神魂皆渺之际,咏月姬陡然醒悟过来,原来自身早已腾空。
满心错愕间还没来得及理清头绪,咏月姬耳边忽闻惊天巨爆,异常灼热的气浪猛然释放,直接将她整个人都掀了出去。
咏月姬气血狂涌,险些当场窒息,周身骨骼都好像碎裂崩毁。她一时之间再无余力因应,只能任由娇躯狠狠抛落在雪地上,半晌才强忍头晕目眩,迷蒙中急忙向来处观望,满眼所见直似人间炼狱一般。
一片尘砂弥漫之中,无数断肢残首四散纷落,浓重的血腥气甚至已经盖过刺鼻的硝烟味。
惊天巨爆之后,一众仆妇婢女无一幸免,场中再难见到半个完整人形!
而更令咏月姬恸断肝肠的,是那片片飞散的玄青布缕,分明正是顾亭洲与敌偕亡的染血见证。
虽非亲父,却胜似亲父,为何久别重逢之日,偏偏落得阴阳两隔?
只为报仇雪恨,不惜忤逆叔父,不惜委身为妾,不惜斩断亲情、换取绝阵,不惜狠下心肠、堕身修罗,到如今真正大仇得报,可除了无尽哀伤,却还余下何物?
咏月姬的泪水顺腮滑落,冰凉的触感终于唤醒麻木的神经,紧接着心中却莫名其妙的一紧,只因场中竟然遍寻不见叶行歌的尸骸。
叶行歌的服色虽然与顾亭洲相似,但毕竟有所不同,这究竟是何原因?
咏月姬满心震骇,眼前倏见最令人绝望的一幕,沃血浸染的雪地之中,赫然探出邪异的暗金色幽芒,雪花漫卷之际,不世魔君同时现出身形!
举掌擦去唇边的血迹,只听叶行歌沉冷如冰的声音传来道:“隐忍不发,出其不意,最后以神机门火器暗算本座,的确是难缠的对手。”
“只可惜你舐犊情深,平白放过了重创本座的最佳时机,哼!如今既然与你兄长一样灰飞烟灭,再怎样后悔都来不及了。”
说话间缓步走向咏月姬,叶行歌冷目睥睨,淡淡的道:“本座有言在先,只取你们其中一人的性命,倘若你还想报仇,便早些知难而退,本座绝不会阻拦。”
咏月姬此刻万念俱灰,闻言语声喑哑的道:“多行不义必自毙,终有一日会有人帮我报仇,我已经了无生念,你这便动手吧。”
叶行歌哂然道:“你的性命在别人看来或许重如泰山,对本座而言却是轻如蝼蚁,本座岂能为蝼蚁之命自毁信诺?”
咏月姬听得一震,恍惚间浑不知该如何相应。叶行歌心中有数,飘然而去之际漫声道:“此番杀孽深重,本座与老对手各占一半,所幸你还有一位忠仆未遭池鱼之殃,日后好生珍惜吧。”
咏月姬明白叶行歌是指她那位贴身侍婢玲珑,但区区这点安慰,怎能压得下满心哀苦?
叶行歌径自走向余冰如,指风过处禁制立解,口唇翕动间却是欲言又止。
余冰如这阵虽然身不由主,场中的惨烈厮杀却看了个一眼不漏,此刻她直是心潮翻涌,根本难以平复,面对眼前这名满手血腥的净宇魔王,全不知该如何自处。
相对僵持片刻,终是叶行歌轻咳一声道:“事已至此,小姑娘还是随本座同行吧,本座担保医好你身上的穿心剑蛊,此后依情势再定行止,不知你意下如何?”
余冰如踟蹰片刻,颇见萧索的摇摇头道:“叶先生的好意晚辈心领了,但晚辈相信正邪黑白自有公论,况且即便问心无愧,也当尽力约束行止,以免无端落人话柄,此言与叶先生共勉。”
叶行歌神色稍敛,皱眉沉声道:“小姑娘阅历太浅,还不知人心偏狭,或者本座可以给你一个跟随的理由,若是你能出其不意取得本座项上人头,那一切欲加之罪便可彻底洗脱,如此岂非两相得宜?”
余冰如登时哑然,叶行歌微微一顿,叹口气道:“当然你若执意不愿,本座决不勉强,但今后切记防范诋毁中伤,咱们有缘再会。”
这位魔王说罢便欲扬长而去,此时却见余冰如螓首微垂,讷讷的道:“叶先生且慢,晚辈有些随身物事,落在那边的真武庙里,可否请前辈稍等片刻,晚辈去去便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