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到“凌风”和舒倩蓱联手为金俭升出下难题,伍翠姗秀眸眨动,清咳一声道:“各位贵客设身处地,倘若你们是金俭升,当此情形该如何选择呢?”场中沉寂片刻,并无一人作答,伍翠姗见状提高声音道:“各位贵客切莫矜持,这一问题与先前不同,涉及‘仙舞遗恨’之归属,我家公子和袁姐姐都很重视,各位若不作答,便是放弃角逐宝物了。”众人面面相觑,各有计较在心,终是那位红衣女子率先开口道:“倘若我是金先生,便收下那十万两纹银,常言道‘知耻而后勇’,此后我必将发愤图强,将生意做到名满天下,让舒姑娘后悔莫及。”虽然说的是中土汉话,但红衣女子声调奇特,甚至还有几分滑稽,好在她嗓音清脆悦耳,听起来正值花信年华。伍翠姗闻言微一颔首,似笑非笑的道:“雅菲小姐行商天下,有此志气也在情理之中。”话音方落,便听那位紫衣女子淡淡的道:“世间一切情爱,皆如梦幻泡影,勘破方得解脱。对方既已无心,我亦不必执着,正可借此机缘皈依我佛,一切身外之物布施众生,淡看愚男痴女自招祸福。”相比那位雅菲小姐,紫衣女子的口音纯正许多,而且自有一派云淡风轻的疏离气质,年龄似乎与雅菲小姐差相仿佛。伍翠姗并未意外,双手合十道:“梵花圣女明心见性,这便是所谓慧剑斩情丝了。”方如心听罢撇了撇嘴,接口正声道:“明明那么喜欢,干嘛要随便放弃?倘若换做是我,一定要跟‘凌风’决斗,看是他的武功高强,还是我的毒蛊厉害,哪怕结果不尽如人意,至少不能留下遗憾。”伍翠姗清眸闪亮,拊掌笑道:“方姑娘敢爱敢恨,不愧为巾帼豪杰,只可惜金俭升手无缚鸡之力,若是真要决斗,注定有败无胜。”方如心翟然一醒,颦眉轻哼道:“那也不能认输,中原人常说‘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即便有败无胜,总要斗上一斗。”小雷在旁边听了满耳,心中称许之余又生感慨,原以为方如心柔糯可人,又没多少江湖经验,是个好“欺负”的,孰料如今混得熟了,才知她也是个烈性侠女,这份扮猪吃虎的功夫,真是炉火纯青了。万幸方如心虽然彪悍,她身边却有一位乖乖女,只听陈雅琪细声细气的道:“可我倒是觉得,若是真心喜欢对方,那便不要勉强,所以换做是我,只会祝‘凌风’和舒姑娘白头到老,一生幸福安康。”方如心为之一滞,张张嘴却是欲言又止,转念间看向小雷道:“哎,你也说说啊,换做你该怎么办?”小雷打个哈哈,悠悠的道:“小爷没想争夺宝物,所以这个问题也不回答,妹妹别强人所难了。”方如心又是一滞,正自哭笑不得之际,伍翠姗接过话头道:“陈小姐仁善可亲,这份大度尤其难得,不过恕我多嘴,敢问陈小姐可有真心喜欢之人?”陈雅琪粉脸一红,忸怩着道:“没有啊,可我就是觉得,真心喜欢便该一切为对方着想,否则未免太自私了。”伍翠姗为之莞尔,缓缓点头道:“无妨,的确是妾身僭越了,祝陈小姐早日觅得良配。”陈雅琪脸上更红,一时之间无言以对。伍翠姗目光转动,看向沐雪莹道:“沐姑娘呢,不知你有何高见?”沐雪莹摇摇头道:“承蒙贵处看重,邀请妾身前来,但妾身无意角逐宝物,此问恕不作答。”伍翠姗颇为意外,轻咦一声道:“沐姑娘无意角逐宝物?这……不知是何原因?以你的绝世舞姿,极有可能斩获‘仙舞遗恨’,轻易放弃岂不可惜?”沐雪莹和声道:“今日强手如云,妾身自忖并无角逐宝物的实力,为免贻笑大方,不如作壁上观,东夫人这番好意,妾身敬谢了。”沐雪莹身为镜花水月楼之主,是天下闻名的顶尖舞姬,“一舞倾长安”绝非浪得虚名,众人见她放弃角逐,惋惜之余不免又觉庆幸。伍翠姗尤其难以释怀,正待出言再劝,却听小雷咳声道:“好啦东夫人,沐姑娘既然不肯下场,你又何必多费唇舌呢?另外小爷刚才也说没想争夺宝物,你怎么连劝都不劝,这么看不起人可不好哟。”伍翠姗微现尴尬之色,无奈咳声道:“岳小侠言之有理,是妾身失仪了,你若想回答问题,妾身洗耳恭听。”小雷摆摆手道:“大丈夫一言九鼎,说不争便不争,可有你这一劝,小爷心里便舒坦了。”明知小雷是插科打诨,伍翠姗也不与他计较,当下微一颔首,转向清宁道:“清宁道长呢,换做你是金俭升,面对心上人移情别恋,将会如何决断?”清宁神情淡漠,语声清冷的道:“我赞同梵花圣女,世间情爱无非过眼烟云,沉溺其中实属痴愚之举,若是非要让我设身处地,我便选择尽早抽身。”伍翠姗嗯了一声,又向卫廷裳道:“卫姑娘有何看法?回答无分对错,但凭本心而已。”卫廷裳略一沉吟,终是正声道:“若是心爱之人变心,我便拔剑将他杀了,然后再横剑自刎,寄望来世续缘。”众人闻言皆是心底一寒,伍翠姗也暗暗心惊,顿了顿才轻笑道:“卫姑娘杀伐果决,不愧为……绝顶剑客,天底下配得上你的男子,只怕凤毛麟角。”卫廷裳神色如常,清咳一声道:“还好我一向心如止水,多半终身难觅心爱之人,否则这一条命可不够殉情的。”伍翠姗抿嘴一笑,跟着看向慕云道:“慕少侠是在座唯一的……成年男子,想必更能代入方才的故事之中,若是有朝一日面临此等情形,你要与心爱之人生离死别,还是尽力挽回她呢?”慕云不由自主的想起卫廷嫣,偏巧她正是“凌风”卫正清的掌上明珠,王侯之家钟鸣鼎食,身份差距判若云泥,若是真有那么一天,堂堂晋阳王以势压人,要自己离开他的女儿,自己又该如何决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