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东人心惶惶,福建阴云密布,江南沿海风声鹤唳,京师也并不平静,民间是议论纷纷,朝中是舌战不休,起因便是康熙在二月二十九日发出的谕旨:
“朕览各省督抚奏编审人丁数目,并未将加增之数,尽行开报。今海宇承平已久,户口日繁,若按现在人丁,加徵钱粮,实有不可。人丁虽增,地亩并未加广,应令直省督抚,将现今钱粮册内,有名丁数,勿增勿减,永为定额,自其后所生人丁,不必徵收钱粮。编审时止将增出实数察明、另造清册题报。”
这便是着名的‘圣世滋丁,永不加赋’。
这道谕旨因何反响如此巨大,皆因大清的丁银征收,并不是全国统一标准,各省不同,甚至是一省之内,各州县也往往不同。
有分三等九则者,有一条鞭征者,有丁随地派者,有丁随丁派者。大体说,北方地区以分三等九则征者居多,即按人户的丁、粮多少定出人丁的等则高下,分别征收不同数额的丁银。南方多以统一科则征派,称为‘一条鞭’。‘丁随地派’是将丁银合并于田赋征收,也以南方居多,特别是西南四川、广西等省和东南江、浙等省的不少地方大都以此法征派。
总的形势便是,北地粮轻丁重,以纳丁而外,一切公差杂派皆出于丁,南土粮重丁轻,以纳正赋而外,一切公差杂派皆出于粮。
康熙这道圣世滋丁,永不加赋的谕旨一下,南方各省自然是拍手称快,但北方各省可就怨声载道,况且圣世滋丁,永不加赋,仅仅只是固定丁额,并不能解决丁银问题,丁银制度所固有的种种弊端依然存在。
涉及到自身及家族的利益,朝中一众大臣连党争也顾不上了,根据各自的利益所在很自然的形成了北派、南派,相互争论、攻讦不休,根本就无暇他顾。
康熙亦未料想到会引起如此激烈的争论,他本意是想乘着手头宽裕,逐步解决丁银问题,缓解日益尖锐的社会矛盾,稳定社会秩序,同时确保住既得的丁税收入,使之不致因人丁继续逃亡而有失去的危险。
朝中大臣无休无止的争论,让康熙甚为烦闷,但丁银制度革新涉及太广,他也不得不小心翼翼,本想去信问问老十四有何良策,但想到老十四现在亦是焦头烂额,便压下了这个念头,有心将此事暂放一放,心里便琢磨着该如何转移朝中大臣的注意力。
上书房,当值大臣萧永藻正细细审看即将呈报给康熙的奏章节略,当值小太监唐三神情稍显惊慌的急步走了进来,听到急促的脚步声,萧永藻抬头不满的盯了他一眼,这段时间,朝中南派、北派相互攻讦,上书房的几个大臣日子都不好过,心情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虽然已开春,但仍然有些冷,唐三额头却是一层细汗,他自然留意到了萧永藻的不满,却仍未放慢速度,紧趋了几步赶到炕边,他才躬身递上奏章道:“萧中堂,广东水师八百里告急军报,福建水师八百里告急军报。”
一听是八百里告急军报,萧永藻不由微微一楞,验看了火漆之后,便急急拆看,报给康熙的军报比之给施世骠和胤祯的要详细的多,快速的看完之后,他便起身下炕,按康熙惯例,但凡涉及军务,一律原件奏进,不写节略,见唐三仍在发楞,他不由轻斥道:“还不快去递牌子,我得马上见皇上。”
康熙正在乾清宫西暖阁听三阿哥胤祉、和硕简亲王雅尔江阿二人汇报托合齐会饮案的审理进展,他便是有心以此案来转移朝中大臣的注意力。
雅尔江阿的汇报已结尾,“根据初步的审理结果,托合齐、齐世武、耿额确有结党图谋不轨之事,确凿证据尚待进一步查证。”
康熙正在思忖是否快速了结此案,却听李德全轻声禀报道:“皇上,萧中堂在外求见,说是有紧急军情。”
紧急军情?康熙一怔,很快便反应过来,该是大吕宋舰队到东南沿海生事了,他立即吩咐道:“叫他进来。”
萧永藻急步进来,请安后,便道:“禀皇上,大吕宋舰队扰我东南沿海,于澳门外海与广东水师激战,继而又转道北上,是何目的,尚不得知。”说着便双手将奏章呈了上去。
一听广州水师与大吕宋舰队已经交手,康熙不由一惊,翻开奏章一看,顿觉心惊,广东水师大败,战死一副将一参将,战船十损其六,士卒伤亡一千二百余,仅靠大屿山炮台,才将大吕宋舰队惊走。
奏章中仅提及大吕宋舰队共有大小战舰三十五艘,并未提及其损失,看来大吕宋舰队并未受损,这让他更为担忧,福建水师的战报则仅仅只是汇报,大吕宋舰队沿海北上,逼近福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