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肯定算得上是个伟人。但其实仔细想一想却还是挺悲剧的。”陆希望着弟子露出的疑惑表情，道：“涅奥思菲亚学术之所以能在金钱的力量表示出不为五斗米折腰的学术自由的风气，最早其实是靠着超凡者的暴力而实现的。然而遗憾的是，有良心超凡实力者不常有，为自己的利益而服务的超凡实力者偶尔有，权力和金钱的力量却一直都有。说得好听一点，学术归根结底要为生产力服务，说得不好听一点，便需要为权力者服务。所谓的学术自由，在哪个时代都是一个美好的欢迎，只不是上位者忽悠程度的水平高低而已。“
哪怕是小王子这么聪明早慧的孩子，这种言论也或许是太早了些。他睁大了眼睛，一副世界观都被颠覆了样子，过了老半天才糯糯地开口：“可是，红山先生他……”
“他做的事情当然不是无意义的。至少，天真的学者和学生们不是那么好忽悠了，他一手建立起来的，由各个高等学府代表组成的委员会虽然越来越政客化了，但至少也能和财阀们过过招。当然了，随着时间的进程，红山先生本人的名声或许是会越来越低，最后到慢慢别人忘记的地步。这座雕像，很快就只会慢慢变成一座普通的旅游景观而已。”
话说，我这样教育孩子真的没问题吗？这小正太毕竟也是迪玛希亚皇家出生的，要是真的被本人教育得完全看懂了人吃人的世界的真实，那或许真的会成为世界第一女皇陛下最得力的帮凶，给被皇权压迫的苦难奥克兰人民带来有又一个难以逾越的大山呢……不过，这样做似乎也特别有趣呢。
陆希觉得自己的坏心眼已经冒泡到完全无法抑制的地步了，当下便挤出一个邪恶的笑，直接问道：“你看到刚才在桥上游行的人没有？”
“嗯……好像他们是在打着海洋大学的条幅呢。说是闹着要改名什么的。”
“他们就是海洋大学的学生，要求给这座大桥改名。给出的理由也很简单：明明涅奥思菲亚最著名的学府是海洋大学，这座唯一通往翠岛的跨海大桥却命名为‘红山’，感觉好像红山大学就成了翠岛大学城唯一的代表似的，这一点实在是难以接受什么的。就算是不能直接改名叫海洋大桥这么直白。也应该叫做翠岛大桥，知识之桥。智慧之桥，帕拉斯大桥之类的等等。欸。我倒并不是完全不能理解他们，但这帮逗逼实在是太没有创意了。”
“可，可是，这，这明明是……”
“明明是为了纪念红山先生才建成的，对吗？然而艾维?红山已经是个过去时，会随着历史和文明的变迁，最终变成了一个上的符号，可学院的名声就是学院的利益。不但是现在时还是未来时。看到了吧，小卡尔曼，这其实就是所谓的学术圣地，所谓的接受着全世界最先进最精英教育的学子。的确，这群翠岛大学城毕业的高材生，一定是全世界成材率最高的群体。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商会，外加上辰海两岸列国的领主天天跑到这里来拉条幅招募人才了，但本质上他们还是凡人。而只要是凡人，就往往会因为一些俗不可耐的原因而令利智昏。而铤而走险，甚至连自己的祖宗都忘了。”陆希露出了邪恶的笑容，看着小徒弟煞白了的脸，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就是我所理解的世界真实。怎么样。小卡尔曼，自己身处这样一个世界，是不是觉得有点心灰意冷？”
小正太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但随即又吓了一跳，赶忙用力地摇着头。他红着脸道：“这一定不是老师想要告诉我的全部吧？如果真的是这样一个世界……嗯，这样一个让人心灰意冷的世界。您之前所有的努力不都没有意义了吗？”
嗨，果然，和聪明人说话真的和省力。陆希越来越觉得，能弄到这么一个弟子，不仅仅是他的幸运，同样也是自己的幸运。当初，本天才本主角和老师相遇的时候，他老人家应该也是这么想的吧？
“您可是一千多年第一个消灭魔神的人了，幽暗地域的拯救者，娜蒂亚联邦的英雄呢。嗯，当初在法拉哈尔斯战役的时候，面对着这样绝望的境地，您依然是义无反顾地驾驶的七曜极光号，单枪匹马地进入战场，一个人便改变了战局了！还有先祖克诺乌斯大帝，黎明骑士帕恩，那些启明战争的传奇英雄们，他们耗尽一生的心血乃至于生命对抗魔神们，难道就真的是为了这样一个世界吗？”
“是啊，这有什么问题吗？”陆希笑着反问了一句让小正太目瞪口呆的话。
“小卡尔曼，如果你是普通人，那么我是不会对你说这些话的。你可以平平安安地长大，读书、立业、娶妻生子，最后慢慢老去，渡过简单却又幸福的人生。然而诸神给了你这样的天赋，又给了你这样的出生。你毕竟是克诺乌斯大帝的后代，太阳王盖伊乌斯的孙子，以及卡琳的弟弟，圣泉皇家的嫡系。当然，也是我的弟子，注定不可能拥有那种所谓的简单平凡的人生。”陆希拍了拍小正太的肩膀：“你必须早早地明白，在苍穹天宫的女神姐姐们圣光照耀下的世界，却依旧不是一个光辉明亮的世界。非黑即白那是孩子和凡人认知的世界，灰色，却是这个世界永久的主体。”
“可是，那又有什么不好呢？你看，这群打着条幅的海洋大学逗逼学子们忘了本，但同样也是海洋大学的研究小组，在去年联合大圣堂，帮助索斯内斯的巴庭斯王国解决了横行百年的沙灾问题，拯救了数以百万计的人民。涅奥思菲亚财阀们领袖全是一帮贪得无厌的寄生虫，但毕竟建立了这座七海之都，为辰海两岸的两块大陆制造数不清的财富和就业岗位，在特定历史条件下，他们有大功于整个世界文明。这就是灰色的世界，善良的和邪恶的，高尚的和卑劣的，却交织出了这么一个热闹喧嚣充满的有趣世界，这可和那些魔神和中二病邪教徒们追求的混沌虚无，灾厄毁灭可完全不一样哦！”
陆希很满意地看着小男孩的眼神从迷茫到懵懂，从恍惚到恍然，从了悟到清明，最后又变成了露骨的崇拜。
“你若是真的懂得了这个世界，你才会真的为了保护它，让它变得更美好而努力……”当然，也能更好的统治它。不过这一点我肯定不会乱说，能不能理解就要看你这孩子的悟性了。
“若你做到了这一点，你就能成为你想要成为的那种人。”陆希用这句话给自己的精英教育做了个结尾，顺手又将手放在小正太软绵绵暖和和的脑袋上，揉了揉那手感极佳的天然卷。
“那个……老师，您刚才的话，能再说一遍吗？”小王子巴巴地道，又摸出了小本子和笔。
“哈？你指的是哪一句？”
“呃……最好是全部。”他不好意思地笑着：“我觉得，能说出这番话的老师实在是太了不起了，我一定要将它们都记下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