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他是自杀的。”伊珊中尉抽泣着道:“阁下的卫队和大家发生了冲突。本来在战场上已经丧师辱国,输得体无完肤,但此役的最后一战,却居然是内讧哗变为终结的吗?”
已经降服跪拜的贵族军官们个个将头埋在了地上,恨不得要在甲板上找个缝钻进去似的。从这一点上来看,他们还是有点羞耻心的,但他们直到司令官被生生逼死也没人表示要死战复仇,甚至此时的反应更多也只是羞惭愧疚乃至于恐惧却偏偏没什么愤怒,说明他们的羞耻心也不过如此而已。
副官小姐继续低泣着道:“阁下不愿意再忍受这种煎熬了,决定以一死成全大家。他愿意把自己的首级奉上,这样一来,贝伦卡斯特大师甚至可以不见血地便迫使奥克塔利亚城,以及周围所有要塞的守军开城投降。”
确实的,欧伦蒂安中将麾下几乎已经集结了贵族联合军在东线所有的兵力和舰队,甚至还包括新锐的三艘导力舰。一旦战败,贵族派从东部边境到奥尔索天区都将再无任何成建制的抵抗兵力。只要将他的首级挂在瞭望台旗杆的最高处,带着船在城外转上一下,足够让那些战斗力和士气都差强人意的守军们做出理智的选择了。
“相对的,司令官生前希望贝伦卡斯特大师可以发扬一位光荣的奥法贵族应有的品格和仁慈,不要戕害周边城市的市民,也给予降服的将士们应有的待遇。请务必不要伤害他们的性命,提供起码的食水,也请尽量救治伤员。”
女副官一边说着,一边用自己的膝盖移动着,挤过了跪拜的人群来到了最前方。她咬了咬牙,趴在地上将自己的上司以及或许还有什么别的亲密关系的人的首级举过了头顶,自己却已经泣不成声。
德雷克·欧伦蒂安中将虽然在战场上一败涂地,但在临死之前却表现得像是个讲究人。奥夫雷沙上校和凯米尔中校在一时间肃然起敬,后者也有了几分悲凉之意。他参加过中将阁下生前举办的宴会,和其有过几次交谈,记忆中是个思维清晰,反应敏捷,辩才无碍,相当有个人魅力的学者型将领,绅士型法师,而且据说对部下家臣非常慷慨,对奴隶也算宽厚,总体的风评还不错。
当然了,确实也有各种消息流传说这位门阀贵族中难道的中坚“名将”是个心胸狭窄睚眦必报的小人,而且喜欢利用自己的职权迫害私敌,但毕竟没有害到自己头上,所以小道消息就只是小道消息而已了。
现在,这么一个负有盛名的联邦“名将”,风评还不错的贵族名流,以这种决绝乃至于悲壮的姿态慷慨赴死,竟然给现实带来了几分残阳如血,壮士豪情的史诗感。
“阁下……”凯米尔中校用期待的目光看向了不远处的陆希。他觉得,既然这段战争故事已经有了辉煌的开端,悲壮的收尾,便应该有一个高尚的结束,这才能补齐一切英雄史诗的要素。他有理由相信,自家的统帅一定也是这么认为的。
谁不愿意成为英雄史诗的主角呢?而且还能展示一下身为上位者的宽大。
然而,这段本应该成为史诗主角的正主却忽然嗤笑了一句,冷淡地道:“我并没有要求德雷克·欧伦蒂安这么做。”
不说是捧着头颅正在哭泣的女副官小姐,已经降服了的军官们,奥夫雷沙和凯米尔两基友和他的部下们,便是旁边的塞希琉都愣住了。
“无论是自杀,把首级献上,还是投降,这不都是他自己的选择吗?那么,我为什么必须要答应他的要求呢?”陆希又道。
道理虽然是这个道理,可是,这不是显得有点太不近人情了吗?
陆希没有去理会周围的目光,朗声道:“我本来便不准备给予所有的降兵以公正的战俘待遇,这难道需要欧伦蒂安中将需要用脑袋来换取吗?我所率领的乃是联邦国家堂堂正正的正规jūn_duì ,为了讨伐占据首都僭称正统的紧急状态委员会一众叛贼而来,又怎么可能戕害奥克塔利亚城及其周边的人民?相反的,你们才是盘踞联邦的合法国土,负隅顽抗的叛军!若我在这几日查出你们这等叛军有任何残民害民的举动,必会按照联邦国法予以公正的审判和处罚!请给我做好觉悟。”
这话一出,跪倒的众人已经开始瑟瑟发抖了。
“至于欧伦蒂安中将,我个人对他的决绝表示一定的同情,然而,他如此的行为,岂不是以自己的死亡,把叛军,乃至于侵略者的帽子扣到我头上了吗?”说到这里,陆希的声音骤然阴森了起来:“这样的操作,倒也蛮符合门阀贵族的阴谋家的一贯作风,在场跪在我眼前的诸位,都是知情者吧?”
如果门阀贵族们都有这种决绝,六芒星旗早百年前就插遍全世界了。当然了,在场这些被陆希吓得开始匍匐在地上瑟瑟发抖的贵族军官们,自然不敢这么反驳的。
而那个捧着血淋淋的欧伦蒂安首级的副官小姐,更是再一次“哇”的一声大哭了出来,甚至开始用额头撞起甲板来了,当真是我见犹怜。
“你啊……虽然道理都在你这边,但这时候说也太不合时宜了。”小伙伴们中良心担当的塞希琉露出了同情的神情,拍了拍陆希的肩膀,当下便想要走过去把那姑娘扶起来。毕竟,让一个年轻女孩捧着爱人的首级——作为过来人的塞希琉其实也猜到两人的关系了——在众目睽睽之下跪着大哭磕头啥的,也实在是太不人道了。
她还想要派人把舱室内欧伦蒂安中将的身体找到,缝在一起,好生安葬下去。至于把敌将首级悬杆示众威逼城市投降啥的就更不会做了。
一支真正强大的jūn_duì 和集团并不需要靠侮辱敌人的尸体来彰显功勋。陆希很早以前就对塞希琉说过这一点,而她也很赞同。
然而,当学生会主席小姐刚刚走出一步的时候,却被陆希一手拉住了。
“陆希?”
“阿克迪娜。”陆希却道。
“在的呢,老师。”不知道何时,卓尔萝莉已经站在两人的身后。
“占星法是何表现?”
“根本不用大型的占星法,老师说是,就一定是的。”
“那你明白的。”
卓尔小姑娘笑吟吟地点头,然后迈着轻盈宛若雨燕般优美的步伐向伊珊中尉走去,然后,在离其只有五米远的地方,停步,掏枪,“呯呯呯”便是三发。
我见犹怜梨花带雨可怜无助而又弱小的副官小姐双手被打断,肩膀也被击碎。中将的首级落在了地上,子弹的冲击力更是将她的整个身体都直接推得倒飞了出去。
这一幕的神展开让众人的头脑都陷入了一阵空白。
然而,更加神的展开却随即发生了。这个“普通的弱女子”,随便来上一个壮汉用锤子一砸就能让她粉身碎骨的“弱女子”,在明明已经受了重创的情况下,竟然生生地在半空中抖开了自己的战袍。刹那间,无数的寒光呼啸而出,如暴雨一般笼向了阿克迪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