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是天子,中书令是首相,是辅佐天子治政的首辅大臣,理所当然要由天子来钦点。”
李烨想了想,“左仆射来恒如何?”
来恒是上元朝首辅来济的弟弟,也是非常有能力的宰相,若不是因为来济之前在政事堂,为恒也早就是宰相了。
“圣人若用来恒为中书令,那么不如用裴行俭为枢密使。”
“可裴行俭是侍中,更是文臣。”
天后告诉儿子,“枢密院虽执掌军政,但在朝廷设枢密院之前,兵部尚书也多为文臣,况且,裴行俭虽为文臣宰相,但是将门之后,他早年也在西域漠北边镇历练过,既筹过饷也押过粮,还曾监军经略、宣慰抚军,并曾出使敌营,也主持过会盟和议,胆识、能力都不缺,更通兵法懂军事。”
当然,最重要的是,太后早就提醒过皇帝,要想把权力顺利收回,稳固皇权,那么刚亲政的皇帝就要停止对外扩张,要开始偃武修文,提高文官集团的地位,开始慢慢的削武人军功集团。
用裴行俭做枢密使,这是一个很好的开端。
“那谁接任侍中,谁接任左仆射?”皇帝问。
太后却没接这茬,“中书侍郎李敬玄、翰林院大学士刘仁轨,都与裴行俭有差不多的履历,都懂军事也有军中经验,可并为枢密副使。”
皇帝惊讶无比。
枢密院一下子增加三个文臣枢使?
“陛下当借此机会,让政事堂宰相恢复军事决策之权,一般军政事务,由枢密院负责,但重要军政事务,枢密院宜与政事堂同议进呈。”
太后的这个提醒,依然还是要偃武修文,打压军功集团,提升文官集团,过去文武分治,现在太后则要开始恢复政事堂宰相的军事决策权。
重要军政事务,原来是枢密院负责,现在要改成两府共议,一同决策,然后交由枢密院具体执行。
以后,军国大事,须得东西二府合议。
重新恢复政事堂宰相对朝廷军国大事的决策权。
再通过任用知兵事有军中经历的文臣做枢密使,副枢密使则文武间用,进一步的加快改革。
“两府宰执能同意吗?”
“太师会支持吗?”
年轻的皇帝有些慌,感觉这步子有些大。
天后很沉稳,“政事堂的宰相肯定很乐于这种新变化,肯定很愿意重新拿回军事决策权,哪怕得跟枢密院共议。”
“他们也会乐意打破武臣专任枢密院正副使单独执掌军国大事的局面的。”
天后这一手,就是让朝中军功集团里的文官和武官内部的分裂,虽然来恒裴行俭李敬玄等等宰相,也都是秦琅提携上来的,但是在天后的这一手出来后,肯定也乐意支持。
毕竟他们都是文官。
至于说枢密院的帅臣同不同意,朝中大将们同不同意,天后觉得问题不大,有宰相们的支持,这事会有些争议,但只要皇帝态度坚定,尤其是利用好政事堂宰相,甚至是朝中文官们的态度,这事还是能通过的。
“以戴至德为侍中、郝处俊为左仆射、马载为右仆射,
以刘应道为中书侍郎,张大安为黄门侍郎,高旋为吏部尚书皆加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许圉师为翰林院大学士。
岑长倩授中书侍郎、魏玄同授黄门侍郎。”
天后报出了一册名字,这些几乎都是名门之后,比如戴至德是贞观宰相道国公戴胄的嗣子。
马载也是贞观名相马周的儿子。
刘应道是隐太子建成女儿闻喜县主的丈夫,也是前宰相刘祥道的弟弟。
张大安是贞观名将张公谨的第三子,高旋是贞观名相高士廉的长孙,岑长倩是岑文本的侄子,魏玄同是魏征的本家侄子。
许圉师是武德朝大臣许绍的儿子,许绍还是高祖的同学,赫处俊是许圉师的外甥。
李敬玄是马周的义子,也是秦琅的学生。
中枢这般调整,能带来最小的反对声。
翰林学士院的学士尽皆被召,锁院,大除拜。
一日内,整个两府的宰执全都调整了一遍,虽然多数宰执还在,但位置略做调整。
两秦辞归后留下的空缺终于填上。
来恒拜中书令倒也不出意外,多数人都猜测不是来恒便是裴行俭为新中书令,可裴行俭拜枢密使就大出意外了。
何况李敬玄和刘仁轨这一个政事堂宰相和一个翰林院的内相,都跑去枢密院做副使了,就更出人意料了。
高侃依然为枢密副使,李奉诫、李思文、吴师盛、席君买四帅也依然还是枢密院同签署枢密院事。但多了裴行俭为枢密使、李敬玄和刘仁轨两位副使虽排名在名将高侃之后,但却是排名在另四帅之前的。
枢密院八位执政,三文五武,皆加参加政事衔。
政事堂那边,宰相也重新有了军事决策权,军国大事,两府共议决策。
七位政事堂宰相,八位枢密院执政,加上内相许圉师、计相长孙延,以及御史大夫崔修业,这就是新一届的大唐中枢大臣们了。
皇帝亲政不过三个月,结果中枢却已经两次大拜除。
不过这一次的大拜除,无疑透露的信息更多,除了依然是秦党执政外,二圣要崇文抑武的态度似乎很明显。
白麻宣相。
大除拜。
京都洛阳沸腾,没来由的觉得有些让人兴奋。
吕宋。
旧金山。
秦俊来拜见太平公主,也来看望母亲萧氏,一起坐着聊天。
玉箫也已经老了,六十多岁,满头青丝变华发,不过气质倒是没变,打扮的极有气质,收拾的干净利索,虽说鹤发鸡皮,但望向儿子的眼中,也满是疼爱。
哪怕如今秦俊是天下闻名的护国翼王,是东胜国王、世封都督,是左金吾上将军,是太傅,但这些并不会改变他是玉箫儿子的事实。
在母亲的眼中,儿子总是长不大一样。
“刚回来就又要走,你就是呆不住,那东胜岛你早点去晚点去又有什么关系,你就不能在旧金山多陪陪阿娘?”玉箫不满的对儿子秦俊道。
“好,我再多呆些时间。”
侍从官将一封快信送到秦琅面前,打开,却是皇帝给外公秦琅写的亲笔信,几句家常后,把两府宰执的调整变动通报外祖,也简单解释了几句用三位宰相去做枢密的原因。
秦琅看过后,只是呵呵一笑,扔到了一边,继续跟妻妾儿子一起聊天去了。
朝廷的这些变动,里面的意图瞒不过他,但秦琅也不打算干涉。
太平公主望了秦琅一眼。
“是皇帝来信,说了点朝廷两府宰执变动的事,皇帝已经长大了。”
太平点点头,没细究,相比起玉箫精神和身体都很好,太平公主这些年身体一直不太好,家族遗传的疾病让她这些年一直没离开过医药针灸保养这些,但身体始终不太好,明明比秦琅还小了十来岁,此时才五十四的公主,却苍老佝偻,反倒有些像是六十多岁玉箫的母亲。
公主现在对洛阳的事情不太感兴趣了,病情稍好些的时候,她喜欢一人独坐,什么也不做,就做在那里发呆,脑子里浮现出陈年往事,当年在长安时与圣祖与文德皇后的点点滴滴,在宫里也姐妹们的往事,甚至是总想起高祖皇帝,世祖年少时的事。
也经常会想起在武安太平港的那段生活,记起秦俞秦伦还有柔嘉永嘉她们兄弟姐妹们小时候的事。
过一天就少一天。
公主早就已经能从容面对这些,甚至有些期盼见到父母甚至是承乾、李泰他们的那一刻了。
丈夫身体还是那么的硬朗,不能陪着自己一起走,倒也可以多留着照顾下儿女子孙们。
目之所及,皆是回忆。
心之所向,皆是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