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个锦衣卫光看着便是狗眼看人低的那种,他们垂目看她,连头都不肯动。其中一个尚好些,还回了一句,“督主不在。”
“我有要事。”绿芽急了,“是关于陆不言的。”
听到“陆不言”三个字,那说话的锦衣卫明显一顿,“你等等。”话罢,那锦衣卫便进去了。片刻后出来,朝绿芽招手,“跟我来。”
绿芽战战兢兢地跟上去,她入了朱漆大门旁的角门,进去后,注意到周围那些锦衣卫落上来的视线,轻挑放肆,凶狠戾气,这哪里像什么东辑事厂,分明就是一个土匪窝,强盗坑。
想到这里,绿芽又忍不住落泪。都是她的错,可是她也是迫不得已啊!
“到了,进去吧。”
路仿佛很长,又仿佛很短,绿芽看着面前初春之际,却还未取下厚毡的门扉,紧张到面色惨白,胃腹绞痛。可即使如此,她还是必须推开这扇门。
绿芽上前,小心翼翼地伸手推开了门。
一股上等檀香之气飘散而出,幽幽淡淡,沁人心脾。绿芽看到正对面的榻上坐着一个身穿曳撒的男人,他生得唇红齿白,面柔眼阴。他的手边是一鼎小香炉,正袅袅升腾而出灰白色的烟雾。
“督主大人。”绿芽喉咙干涩,她站在门口不敢进来。
东珠朝她招手,语气阴柔,“过来。”
绿芽手脚发软,无法动弹,站在她身后的锦衣卫猛地将她向前一推。
绿芽跌撞着进去,摔到地上,身后的门“砰”的一声被关上。
屋子里的光线被厚实的毡子覆盖住,绿芽眼前落下一层幽暗的黑影,她听到头顶传来男人长长的叹息。
绿芽跪在地上不住磕头,痛哭流涕,“奴婢已经下毒了,我看到陆大人全身都是血,太医都说回天无力。”说到这里,绿芽悲苦的面容之上显出一抹笑来,浅而扭曲。
东珠指尖绕着那灰白色的炉烟,双眸微眯起,看不清神色,“你被发现了?”
“不,没有!”绿芽急忙否认,“我没有被发现。”
“呵,”东珠冷笑一声,眸色瞬时阴暗。他突然发难,一把拿起身旁的茶盏就朝绿芽砸了过去,“蠢货!”
“砰”的一声,茶盏落地,茶水飞溅,碎瓷遍地。
绿芽吓了一跳,忍不住惊声尖叫起来,“啊!”
东珠一脸厌恶起身,将人扯起,宽袖内滑出一柄匕首,“噗嗤”一声就朝着绿芽的肚子刺了进去。
绿芽闷哼一声,虚靠在东珠身上,大睁着眼,满脸的不可置信。她粗喘着气,撕裂的疼痛感从腹部蔓延,说话都变得吃力,“督主大人,您,您不是说好,只要我帮,帮您,您就放了我娘……”
东珠没有耐性听绿芽将话说完,那柄插在她肚子上的匕首又往里去了一寸。
绿芽大张着嘴,再吐不出一句话来,她瞪着眼,终于是咽下了最后那口气。
东珠张开手,绿芽摔到地上,血色蔓延。
门口的锦衣卫听到里面陡然安静下来,便知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他小心翼翼地伸手推开门,看到躺在血泊之中的绿芽,面色微变,却不慌张,赶紧埋头上前去收拾。
东珠从宽袖暗袋内抽出一块帕子,轻轻擦去手掌之上的血色,垂眸轻启唇道:“将这丫头与她那倒霉的可怜娘葬在一起吧,省得说我们东厂不近人情。”
锦衣卫虽知东珠凶残,但看到此番景象,还是忍不住白了脸。
从前,世人都言锦衣卫是圣人爪牙、恶犬之圈,却不知恶犬护主,而这东厂才是真正的疯狗。
这些阉人,心中没有大义,他们不吝颠覆超纲,只为了满足自己扭曲的欲望。
绿芽被拖了下去,那锦衣卫还跪在地上收拾碎瓷片。
东珠微微侧眸,不经意间看到了站在珠帘后的何穗意。
这间屋子有一处外间,一处里屋,中间用珠帘隔着,若隐若现,十分优雅。
此刻,何穗意就隔着那层珠帘站在那里,透过缝隙,面色惨白地盯着尚浸着血色的地面。不知道她站了多久,也不知道她看了多久。
东珠起身,朝她走去。
“怎么起了?你身子不好,要好好养着。”东珠语气温柔,抬手拨开珠帘。
珠帘相撞,声音清脆。这声音传入何穗意耳中,却让她忍不住整个人精神一震,像是被对着耳朵敲响了一锣鼓。
何穗意猛地回神,一把推开近在咫尺的东珠朝外跑。
东珠眼疾手快的将人抱住,“外头天冷,你连鞋都没穿。”
“你别碰我,你别碰我!”何穗意惨白着脸,在东珠怀里使劲挣扎。
东珠怕何穗意弄伤自己,也不敢强抱,赶紧把人放了下来,却不想何穗意一落地就向外跑。
地上还残留着碎瓷片,何穗意没跑出几步,脚上就被扎了一块,疼得一个踉跄。
东珠立刻赶过去,强硬的把人抱到一旁榻上。
“还不快去请太医!”东珠按着何穗意的脚不让她乱动,转身朝身后的锦衣卫怒吼。
东珠的视线阴沉沉的,透出明显的杀意。
锦衣卫一哆嗦,手里的碎瓷片嵌入掌心,却不敢呼疼,径直疾奔出去。这个锦衣卫知道,如果不是督主要顾着那个女人的话,他现在肯定已经变成一具尸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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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不言虽吃了天底下最后一颗解毒丸,但依旧昏迷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