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他一定会追问我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我失算了,他不但没问,甚至连一个字都不再提起。他只是笑了笑,说:"在所有的漫画作家中,我算是最喜欢几米了。在几米所有的漫画作品中,我算是最喜欢这本《我只能为你画一张小卡片》了。
在这本《我只能为你画一张小卡片》中,我算是最喜欢写给亲爱的小鸟那一篇了。"他看着有些发呆的我,浅浅笑了笑,说:"我念给你听好吗?"我怔怔地点点头,显得有些笨拙。
他便吟吟念道:"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你天天飞到我的窗前。你似乎明白我的寂寞,只要我将手伸向天空,你就会神奇地出现。
"然而最近我渐渐感到恐慌,害怕有一天你也将离去,我将无法忍受等待的悲伤。决定不再随意将手伸向天际,假装你永远躲在云端等待。
"我要等到最最孤独、最最悲惨那一日,才将你唤来。"我的眼泪便簌簌滑下。或许是替漫画主角凄婉的独白感到伤悲,或许是因为茫茫人海中还有这样一个阳光灿烂热心肠的男孩子愿意向我伸出援手而感动,抑或许是仅为自己内心那一丝因自尊受到伤害而酸楚的痛苦。又或许,三者皆有。
他见我流泪,便从玻璃茶几上的那沓面巾纸里抽出一张,递到我面前。我的泪水擦了又来,像决堤的洪水。
他便一直给我拿纸巾,直到我无泪可流为止。天已经快黑了,他便问我住哪里,要不要回家。
我摇摇头,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他便把漫画书放到一边,站起身来,说:"那好吧,你在客厅里看会儿电视,或者看我的画册。"他指了指电视机上面的画册,说,"我去下碗面。你哭了整整两个小时,肯定饿了。"黑镜框、国字脸的男孩子便走到厨房里去了。不一会儿,便从里面传来嗞啦一声煎蛋的声音,随即飘来一股令人垂涶三尺的香味。我拿过电视机上面的画册,坐在沙发里仔细地翻阅,他画得真好,线条应用得相当到位,明暗合理。他画了很多众生相,有乞丐、有商人、有小学生、有农民工,有男人,有女人。他大概是喜欢背着画板,在大街上逛来逛去,见谁画谁。后面是模仿的一些名家名画。
看着看着,我竟然伏在沙发上睡着了。
黑镜框男孩把我叫醒的时候,窗外已经大黑,茶几上放着一碗香喷喷的鸡蛋炒面。我揉揉惺松睡眼,他笑着说:"起来吃面啦,吃了再睡。"我便端起那碗热乎乎的面,大口大口吞咽着,眼泪忽地又叭嗒叭嗒开始往碗里淌。我用手背狠狠地擦了一把,强迫自己不要再流泪了。
我问他:"你怎么不吃?" "哦,我不喜欢吃面的。等会吃个面包就行啦。"他笑了笑,"慢点吃,锅里还有。"吃完面,我们缩在沙发里看了一夜电视。在交谈中,我知道他叫康乃文,酷爱绘画,也是今年高中毕业,更巧的是他考的竟然是西南师范大学美术系。
到凌晨三点多的时候,大部分电台都停播了,剩下的几个电台的节目都无聊到极点。我打了个呵欠,康乃文便说:"去睡会儿吧,天就要亮了。你睡我房间,我睡沙发就可以。"
我说:"你睡你房间,我睡沙发就可以。"他笑了笑,方方正正的国字脸,端端正正的五官。"客从主愿。快去吧。"我便听他的进去了。他随我进来,调节好空调的温度,点好蚊香,那是我最喜欢的檀木香味。然后,他才退出房间,关上门。
夜过得真快,仿佛我上一个梦还没做完,天就亮了。我起床,走到客厅里,里面空无一人。我听到厨房里有响动,凑过脑袋一看,是康乃文,在里面煮牛奶。
他见我起床,习惯性地冲我笑笑,说:"今天总该回家了吧。"我一怔,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我知道,我们萍水相逢,只是陌生人而已,而他却对我这般好,给我衣服穿、给我做面吃、还收留我过夜,我想,在物欲横流的今天,这样的好人已经少得可怜,而我却心安理得地在这里享受人家的恩惠,心里面一时感到愧疚难当。
他见我不太开心,便解释道:"我不是赶你走……你应该早点回去,不然家人会担心……"我这才想起,到现在我还没给家里打一个电话,昨天跟骆扬出来的时候,忘了带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