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哲轩却说:"你别打开话题了!我都已经吆喝了一大帮哥们儿去给你打气了,你可不能辜负了兄弟们对你的厚望啊,千万不能输了那丫头片子!"在邹哲轩面前,我足足矮他半个头,都得仰着头跟他说话,脖子都酸了,于是我建议在湖边的草坪上坐着谈。
他便盘腿坐下,歪着头看我:"听邱焰说了,你可是无师自通,戏剧天才呢。"我笑了笑,佯装激怒:"听他的你们可就错了!我只是九岁的时候登过一次台,那时候屁大点什么都不懂。我这不是看着没人出节目,没办法才硬着头皮报了这个川剧独演吗,这下好了,戚敏要报节目,我倒省事了。"
邹哲轩把一只手搭在我肩上,带着点不耐烦的味道说:"你们南方人是不是都这样扭捏啊!真难耗,就不知道洒脱点,上就上嘛,怕什么,轩哥给你杠起!"我说不过他,再说了,戚敏也给我下战书了,就拼了这一回吧。
星期天下午,是我跟戚敏比赛的时候了。班里几乎所有的同学都来观战。戚敏穿了一身洁白的孔雀裙,头扎颇有民族特色的首饰,婀娜多姿地走来,像一只圣洁的白孔雀,在排练厅里翩翩起舞。她的骨头灵活极了,仿佛就没有关节,直接用韧带连接起来似的。她的手臂柔软得像粼粼的水波,又像一条蜿蜒爬行的蛇。一支舞毕,男生们便尖叫着她的名字。她却没有任何表情,仿佛那些欢呼都与她无关似的。
轮到我了。说实话,我实在是找不到状态,这么多年都没唱过戏了,而且就仅仅登过一次台,虽然这几天将勤补拙猛补了几天,却还是连连出错,不是步子走得不对,就是唱腔老有走调。
但最后,同学们都欢呼着同意我胜出。从评委队里面请来的这位老师也选择了我的节目。我想,形式过于高雅却又少见的东西,可能本来就像一个幌子,充满了欺骗性,对于这方面外行的人来说,展现即是美,就算纰漏百出,也不会有人发现。
焰子哥哥兴奋得跟一只斗鸡胜出的公鸡,跑过来抱住我欢呼。我却并没有想象中的开心,因为我看到被人忽略的戚敏,阴沉着脸,然后大发雷霆地冲欢呼的人群吼声道:"叫什么叫?他那也叫唱得好?外行看热闹!你们歧视少数民族!你们歧视我!"然后,她灰暗地钻出人群,一只长长的马尾鞭摇啊摇的。
为了安心排练节目,我和焰子哥哥在彩虹桥附近租了一间小房间,两个人挤在里面。不够十五个平方,墙壁上旧迹斑驳,大块大块的石灰都掉落了,露出青色砖头;
一张用木板搭建的床,一张掉了漆的破旧书桌,一台老式的二十一英寸长虹电视,还没有卫生间,上厕所都得跑到外面的走廊。这就是我们的新家了,虽然寒酸了点,但我却觉得住在这里充满了无限的自由,终于不必忍受那两个游戏狂紊乱的作息时间了。
接下来这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里,我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排练室度过的。说它是排练室,也不过就小小一间厅房,木地板,一台录音机,几把椅子,几张垫子,仅此而已。
在这次文艺汇演中,我的节目的确算得上是异类,大多数节目都是时下流行的街舞,少有歌唱类和民族舞,话剧和音乐剧就更是少得可怜,相声小品根本没有。所以我这出川剧,在别人眼里就是特立独行。
为了排练节目,我忙得一个月没有回家。妈妈几乎每天都要给我打电话,催促我周末回家,说是想我想得厉害。
那天中午,我刚从排练室回来,焰子哥哥趴在床上睡午觉,我打开锅盖,一碗热腾腾的阳春面,香气诱人,是焰子哥哥给我做的。我美美地吃完面,正要洗碗,听到外面有人敲门。
我打开门,是邹哲轩,后面还跟着一个女孩,是姐姐。我惊讶地杵在门口,他们已经走了进来。
姐姐把一大包买来的东西放到掉了漆的书桌上,邹哲轩自己找了个空地儿坐下,说:"你姐到宿舍去找你,我说你们搬外面来住了。她说打你们俩的电话都不通,是咋回事儿啊?"我一脸愧疚地给正细细打量我们租的房间的姐姐解释:"不好意思啊姐,赶巧我们这里的电线坏了,叫了好几天房东都没找人来修,我和焰子哥的电话好几天都没电了。"
姐姐没有回答我的话,只是在房间里转来转去打量着,摸摸这儿,又摸摸那儿,然后摇了摇头,对我重重说道:"小韵,不是姐说你,你怎么找了这么间破烂房子啊!用来堆垃圾都嫌它太破!真不知道你们两个大男生是怎么挤下的。"我嘿嘿笑着,给他们每人开了瓶可乐。
"啥破烂旮旯,连电线都是坏的,那岂不是要热死人啊?"姐姐继续唠叨着,"听姐的啊,到期了就退了,姐去帮你们选房子。"
"不用啦!"我推辞着,"这里住着挺好的呀!只要安静就好了,宿舍里那俩浑小子每晚打游戏,吵得我睡不着。再说了,好点的房子都很贵的。这里多好啊,一个月才一百五。"
姐姐便啧啧叹道:"这大点垃圾堆还一百五?你还不如拿去打水漂!退了退了,租金姐来帮你付!"我死活都不肯,姐姐也拿我没办法。她说过来也没啥事儿,就是来看看我,省得妈妈每天都喋喋不休的听着烦。
外面骄阳似火,我们就这样挤在狭小的房间里干巴巴闲聊了整整一个下午。之后,由于时间紧近,我得赶去排练室练戏,赶巧班主任小卢老师又打电话给焰子哥哥叫他立刻过去一下,我只好委托班长邹哲轩替我送姐姐去车站。
晚上,我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去。我不得不承认自己实在不行了,开胯、下腿、开肩、下腰,样样都要重来,把我这把骨头都快整散架了,早知道这样辛苦,倒不如把这个机会让给戚敏算了,省得跟受虐待似的。
经过音乐学院声乐室的时候,我被一阵高亢圆润的歌声给吸引住了。那是一首高到b3音高的《青藏高原》,歌声悠远宁静,我仿佛看到一片空旷无垠的雪域高原。那歌飙得丝毫不逊张千一和韩红,却又集合了两人的优点,既有张千一宽广的音域,又有韩红甜润的噪音。
我正听得入神,一个电话响起,是焰子哥哥发来短信,催我快点回去。